发布时间:2018-04-24 来源:安徽作家网 作者:沈天鸿
华莱士·史蒂文斯,是我自从接触到他的诗后,便一直喜欢的一位诗人。
史蒂文斯的诗,洋溢着一种奇特的生活气息,这气息是从活生生的生活散发出来的,但又完全似乎与琐碎平淡甚至有时是平庸的生活无关,而纯粹是形而上的。他甚至于在诗中大写“论文”(例如《扛东西的人》),一切都符合论文的写作要求:有中心论点,有分论点,有论证的逻辑推理过程,但这一切又完全是假的,他写的仍然是诗,并且是诗之诗——史蒂文斯在西方常被称为“诗人的诗人”、“批评家诗人”——这些,迷住了我,我惊讶于理性和感性在他那儿,怎么能够如此几乎是难以区分地浑然一体,而且,理性同时也就是感性,感性同时也就是理性?像这样的诗:“我的房间里,世界不可理解;/但当我走动时,我看到它由三四座/小山和一朵朵云组成。”“他走向/ /抽象,太阳、狗、孩子是其轮廓。/……他清楚地看见的抽象,就像槐树叶:/ /所有的事物都是其结论的前提”等等,不胜枚举。
就像上面列举的诗表明的一样,史蒂文斯的诗尽管蕴藏着深邃的哲学思想,但他并不作惊人之语,而是从容、自然,只表达自己的直觉美感经验以及自己的思想(这与同是西方重要诗人的艾略特、奥登、叶芝等人以基督教为诗的背景乃至前景,并以其为自己的思想根源是大不相同的)。由此可见,史蒂文斯的思想与诗艺均已臻化境——化境,在我看来,就是已消解了或至少是基本消解了自己思想和诗艺所自从来的“出处”的痕迹,心灵与现实与自然,抽象与具象,均互为表里。
史蒂文斯的诗始终关注的,是生活显示给他看的生存。他说过他是“居住在象牙塔中,但又坚持如果不是因为从塔顶可以俯瞰公共垃圾堆和广告牌,那么塔里的生活实在难以忍受”这样的话。他这段自白中的象牙塔,不能按通常的贬义来理解。我以为是指作为一位诗人必然要栖居其中的诗——诗人如果不以诗为“居所”,还能是一位诗人么?但这“居所”又必须是处于“垃圾堆”和“广告牌”之间的,可以俯瞰。史蒂文斯的这段话,实际上说明了诗与生活的关系。因此,在史蒂文斯这儿,观察者是生活者身上的观察者,他必须以此获得生活者的直觉经验,思想,就包含在直觉经验之中,而且,只有包含在直接经验之中的思想,才有可能是诗的。
我从史蒂文斯那儿受益非浅,因此,对于我来说,史蒂文斯是说不尽的史蒂文斯,而也正因为如此,我一直告诫自己:对于说不尽因而也就是无法说的,最好是少说。
作者简介:
沈天鸿,安徽望江人。安徽省作家协会副主席、诗歌创委会主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高级编辑。兼职教授。安徽省散文随笔学会名誉会长。主要作品有诗集《沈天鸿抒情诗选》、《另一种阳光》、《我和世界》,散文集《梦的叫喊》、《访问自己》,文学理论集《现代诗学 形式与技巧30讲》等。主编有《青少年必读当代精品美文》丛书20卷。大陆、港、台40多家出版社出版的多种诗文选如《新中国60年文学大系》、《中国当代诗歌经典》、《第三代诗新编》、《中国诗选》、《中国新时期文学研究资料汇编》、《中国现代名诗三百首》等收有其作品。《现代诗学》建构了中国现代诗理论,被大陆台湾一些高校列入本硕博“必读书目”“学位指定参考书”或用于授课,应用专业有汉语言文学、语言学、新闻学、广告学、外国语等;一些理论观点和术语较广泛地被应用于文艺评论和理论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