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观·作家作品选登（三）

植物的新加坡

储晓琴

路两侧有一种姿态优美的树，和我们一路同行，也和各式建筑交相辉映。这种树很高，树冠亭亭如盖，枝干黑色，很光滑。粗壮的主干支上长出四五个分枝，分枝的枝丫尽情地向四周伸展，最终合成不太规整却又最完美的伞状。每一棵树给人的感觉都是挺拔，潇洒，随意，光明磊落，美不可言。它的树形很像梧桐，树叶却完全不像。梧桐树的树叶很大，颜色也随着季节而变化。而这种树的树叶远看起来却比较小，颜色是松树一般的苍绿。

我承认，这种树是我所见过的最美的一种树。如果要用人来形容这种树的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那我只能找出《世说新语》中所记载的美男子嵇康来形容。如果要找首诗来形容这种树，那我只能想出“路旁有奇树，绿叶发华滋”这句话，不知道是不是唐突了这种又美丽又清绝又伟岸的树。

原来这就是新加坡的国树“雨树”。

新加坡四季长夏，雨树的叶子四季常青。新加坡的人口中，华人占了74%还多，华人的祖先多来自福建、广东这些地区。受中国东南沿海华人习俗的影响，新加坡人也很讲究风水。据风水大师说，新加坡的地形看起来像一只螃蟹，如果不种树露出黄土，那这只螃蟹多半是被红烧的命运，会严重缺乏生机和活力；而绿色螃蟹则是活螃蟹，代表着生机和潜力无限。雨树喜湿热，生长迅速，深受新加坡首任总理李光耀的喜爱。所以，新加坡从1975年开始，就从南美洲大规模引进雨树。现在雨树在新加坡随处可见，数量达到110万多棵。每棵雨树都有特定的电子档案，每年都有国家公园局的医生用远程电子化设备来检测雨树的健康状况。

是因为新加坡经常下雨，所以这种树才叫雨树吗？其实不然，是这种树本身就会“下雨”。雨树的叶子是对生的，像一片片绿色的羽毛，也像大版的含羞草。它的性格也像含羞草。每天下午5点钟左右，它的叶子就闭合下垂以收集水汽喝露珠，到了早晨，叶子自动舒展，这时包裹在叶片里的露水纷纷下落。如果这时有人正好从树下经过，就感觉“下雨了”。天下雨时，雨树也立刻闭合叶子收集雨水，等到雨过天晴，它就抖落雨水，“雨树”之名就是这样来的。雨树黄昏凝聚水汽，早晨落水生财，深受民众喜爱，雨树因此被称为发财树，更被奉为新加坡的国树。

千万盆三角梅在雨树脚下组成一条淡紫色的流动的河，柔情似水地伴随着雨树向前一路延伸，颇有些燕燕轻盈、莺莺娇软，芳魂暗逐郎行远的意思。新加坡国土小，却非常重视军事，海陆空三军都有。民用机场只有两个，军用机场却有六个。这些放置三角梅的支架是可以移动的，平时用来放置花盆美化环境，一旦遭遇战事或飞机临时迫降的情况，就可以移开，用做飞机的临时滑翔跑道。新加坡寸土寸金，新加坡人果然是惜土如金，每一寸土地都没有浪费。

把女儿送到学校，参加完开班仪式后，我们一行5位家长就坐地铁去了著名的樟宜机场，我们打算在那里购物并观赏机场的网红打卡地“雨漩涡”。其实，第一天我们的飞机到达新加坡时就降落在樟宜机场，但当时我们整个团队都在忙着出站、入境、拿行李箱、等人，没有来得及逛。今天有时间，可以好好逛下了。

星耀樟宜综合体位于樟宜机场的核心位置，于2019年4月投入使用，占地30多万平方米，是新加坡最大的室内花园，也是一座集航空设施、购物休闲、住宿餐饮、游乐项目等多功能于一体的机场综合体。

我们先去看了雨漩涡。雨漩涡高达40米，是世界上最高的室内瀑布。按照我们中国内地住宅2米7的层高来算，她有14层楼那么高。按照新加坡人的算法，她有8层楼那么高。

雨漩涡顶部是半透明的穹形玻璃，四周高，中间低，机场空调排出的水和下雨时收集的雨水通过顶部中间的大圆孔垂直落下，落到地面一个又大又深的漏斗形水池。瀑布从那么高的地方倾泻而下，携带着一泻千里雷霆万钧的气势，响声却并不太大，和我想象中金戈铁马惊天动地的响声相去甚远。感觉只是某个秋日的午后，你一人独自焚香静坐时，外面所传来的骤雨打枯荷的声音。这是因为，地面承接瀑布的漏斗形大水池是用丙烯酸材质制造的，而且埋得很深，可以大幅度减弱瀑布的声音。落到水池的水通过地下水泵和联结水管又循环到穹形的玻璃屋顶，然后再重新落下。这样的设计立足于新加坡水资源严重匮乏的现实，自然环保，充分体现了设计师的智慧和创造力。

站在雨漩涡下感受雨雾蒙蒙相当惬意，地面并不震动，瀑布的水也并不会溅湿我们的衣衫。有一两分钟的时间，我们惊奇地看到了这个大瀑布突然停止了向下注水和一切声响，原先气势磅礴的水流突然变成了一大片四处弥漫的灰色水雾，如薄云，如轻纱，如暮色里升起的炊烟袅袅，也如天女散花时翩跹的裙摆，腾挪跌宕，美不胜收。

环绕在雨漩涡周围的是四层的森林谷，森林谷有200多种植物。四楼盆栽绿萝组成的整面绿墙和一楼丛生的翠竹让人印象深刻。森林谷正对着雨漩涡，每一层楼都有分为三截的小瀑布，小瀑布飘逸灵动，银光闪闪，水声哗哗，映衬着瀑前一两株旁逸斜出的滴水观音，让人仿佛置身于苏州园林，感到绿意盎然，生机无限；又仿佛置身于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意境中，两肋生凉，物我两忘。如果缺少了这些绿植的映衬，那我们观赏雨漩涡的效果是否就要大打折扣呢？

19日是下雨天，我决定去酒店有公共泳池的四楼看看。下到四楼，展眼四望，满目苍翠，好一个郁郁葱葱的热带雨林花园！走到泳池前一看，池水满得都快要溢出来了，池里却没有一个人。除了这个露天的泳池外，四楼还有一个健身房，一个洗衣房，一个收费的早餐店，剩下的，全是铺天盖地的绿植。一条弯弯的石子小路把绿植分为两半，既方便了游客近距离拍照，也增加了散步休闲的趣味。

我认识其中几种植物。有一种植物，植株直立，叶子阔大，颜色碧绿，边缘是微微的波浪形，主脉明显。连天阴雨，空气潮湿，现在，它正从叶子的尖端和边缘向下滴水，这是国内常见的滴水观音。

有一种绿植，丛生，叶片狭长像只小小的船，中间的茎秆高高突起，承托着白蝴蝶一样亭亭的花朵，这是野姜花。野姜花除了有观赏价值外，还可以被提炼成精油、制成花茶，做成可口的香花甜点，小船状的叶片还能拿来包粽子，别有风味。

还有鹤望兰。鹤望兰也称天堂鸟，它的叶柄细长，叶片翠绿宽厚，有光泽。花朵颜色橙黄，有尖尖的嘴和细细的脖子，像小鸟张开的翅膀，也像一只起舞的仙鹤。鹤望兰的花语是寄托相思、勿忘等候，适合送给恋人以表达自己每时每刻无处不在的思念。

又见到一种奇怪的植物。叶子宽阔，是不规则的椭圆形。中间开了一朵花，说像花又不太像花，长长的，颜色鲜红，质地是蜡质的，形状像松果，像拉长了的火龙果，也像一根雕满了云形花纹、花纹又外翻的红棒槌。这是什么植物呢？用百度相机扫描了下，原来叫闭鞘姜。新加坡地理位置靠近赤道，湿热多雨，姜的辛辣可以祛除人体内的湿气，香味可以提神醒脑。

新加坡真是植物的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