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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发布 | 作家董金虎长篇小说《突破封锁》出版发行

发布时间:2024-03-01  来源:安徽作家网  作者:安徽作家网


近期,我省作家董金虎长篇小说《突破封锁》由安徽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










作品欣赏





胭山聚义(节选)

董金虎


盱眙县龙王山的土匪日渐羽丰翼满了,国民政府集中精力忙于剿共产党领导的工农红军,时称剿共匪,而真正土匪祸害百姓,却放任自流,任其坐大。

就在夏家营自己的武装被天长县政府强行调用的时候,龙王山的土匪得到线报,分成几股打劫天长北乡几个乡镇。其中掳掠杨柳镇的独眼龙马三带着十多人,骑着快马,越过盱眙境界,向东横冲过来。傍晚时分,杨树青在春风百货店替周星汉已营业几日,此时,听见西北有马蹄声、嘈杂声传来。很快,独眼龙马三歪戴着黑眼镜,举着皮鞭破门而入,嚷道:“小老板,要是识相点,把贵重物品和现钞交出来,免得三爷费力气。”进屋的几个土匪举着铳枪,应声附和。杨树青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努力镇定着,说:“行走江湖的也应讲个道义,我这货店你们也许知道,是周家渡的周老板开的,要是货物钱财遭受损失,我无法向东家交代。”马三爷用皮鞭猛抽了一下柜台,怒道:“那我可管不着,你只讲是给还是不给?”杨树青绕出柜台,拿出三条老刀牌香烟,陪笑着说:“这是上海的名烟,也很贵重的,算我孝敬几位大侠了。”马三爷示意手下接过香烟,又抽了一下柜台,说道:“那就给你一个面子,脚货留下,现钞和贵重的东西,立即码出来,不要再饶舌了。”杨树青也是个刚烈性子,不硬不软地说:“大侠,这恐怕不好办吧,要不我再给你三条名烟。”马三爷一拍柜台,瞪着圆眼吼道:“他妈的,给你脸不要脸,你以为我马三爷是和你讨饭的,来挤油渣的,给我搬!”杨树青也是有力气,一手推倒一个土匪,后面几个又围了上来,却是寡不敌众,胳膊也被扭伤了,皮鞭像雨点般朝他头上、身上落下。此时,外面一中年人大喊道:“土匪来了,抄起家伙跟他们干啊!”杨树青一听是他父亲来了,急忙跨出门外,马三爷也跟着出来查看。杨永泰仍旧大喊着:“夏家营的民练已到护城桥了,我去接他们。”说完夺过一土匪手中的马缰翻身而上,向南奔去。马三爷一边扶着眼镜,一边吩咐道:“留几个人给我上货,其他的跟我弄死这老家伙。”

马三爷抽打着马鞭,直追杨永泰,边走边放铳枪,后面紧跟上来的马队,也同时发射。杨永泰身中数弹,鲜血涌出衣外,仍紧抓着马缰,向南急驰。

春风百货店门前,土匪们正在装货,杨树青已昏倒在地。杨依依正带一群人赶了过来,为首的是街南的杜长河,他年方二十,有拳脚功夫,平素教几个年轻人练身,替有钱人家押运当保镖。只见他两手叉腰,威武地说:“谁这么大胆子,竟敢来杨柳镇作恶?还不赶快给我滚蛋!”说着摔打着手中的九节铁鞭。土匪们也是玩命的种,不吃这一套,依旧像搬着自家的东西。杜长河大喝一声:“给我拿下!”几个年轻人和土匪打斗起来。此时杨柳镇的前街、后街聚集了百十号人,也有老者自愿来助威。土匪见这架势,弃货而逃,保命要紧。

杨永泰死的很惨,也很壮烈,连土匪们都魂飞魄散,不敢再来杨柳镇滋事行凶了。

当天晚上,周李氏在周思武陪同下渡过湖面和干亲家张春山商量善后事宜。张春山自觉事情重大,不顾周李氏劝阻,连夜去扬州寻找周运三。

本来周运三一行下午乘船由运河去瓜洲的,刚上船,被张春山急着招呼下来。张春山喘着粗气,把事情的经过约略说了一遍。周运三两眼溢出了泪水,他失去了一位好朋友,一个有力臂膀;周鸿三拳头对运河边的垂杨柳树上猛力一击,鸟儿惊飞了;周星汉默然地立着,心底里涌出一种痛苦。许久,周运三才说:“春山老弟,这一夜又半天你太辛苦了,叫我如何感谢你!”张春山蹲在地上,站起来说:“先不说这话,合计回去的事。”周运三招呼周鸿三雇辆驴车来,又安排人告知黎志成老板,今晚不能赴约。

春风百货店里,周星汉一方面愧疚于杨叔叔的义举与舍身,一方面又惋惜瓜洲未去成,他初次尝到了人生的艰辛与悲苦。痛惜之余,油然想起杨树青兄妹俩今后的事,等父亲把杨叔的丧事举办后再提出吧。

过了几天,周运三来到店内,见儿子心事重重的样子,坐定后问道:“星汉,想着事情?”周星汉在他父亲身边坐下,回道:“杨叔是为我们周家舍身的,我在想着如何帮着树青和依依的事。”周运三脸上露出几天来未有的悦色,说道:“星汉,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做人就要这样,知恩图报。”周星汉受到了鼓励,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有个建议,我年龄也不小了,想出外练练胆子,见见世面,春风百货店想让给树青姐妹俩,他们也有个好生计。”周运三未表态,问道:“你要去哪里?经营什么营生?”周星汉像是预备好的答案:“县城里有个同学叫王再林,夏春雨同我说过,他会修理钟表,我去同他联营,又可经销钟表。”周运三未有吱声,周星汉继续说:“我还想开个收音机经销店,我看扬州的吕永年人不错,他可以帮我购货,或者我去苏州、上海等地采购,如若吕老板能派人来辅导修理技术就更好了。”周星汉将他的计划甚至是他的理想和盘托出来,看看他父亲的反应。周运三皱着眉头,稍缓了一下问道:“去城里需要资金、门面、人场,都要一一做起。再者,联营需要组织能力、聚拢人心、虑事的胸襟,你能有?”周星汉昂起头来,凝望着他父亲:“大大,你也不是从小事做起,从没有做过的事做起?我想只要谋事在先、虑事周详、用心至致,是会成功的。”周运三先是意外,继而眉头舒展开来,仿佛几天的疲倦和苦痛一扫而光,淡淡地笑道:“好,像我周运三的儿子。这样吧,铺垫资金先借给你,以后要还大大的。”又寻思着说:“六合马集你二舅李文银已来我们家,他同二亭山大当家的结下梁子,暂来避难。他有个修理自行车的手艺,县城里还缺乏这个行当,也好给你帮帮场子。”周星汉露出少有的兴奋,感激地说:“大大,儿子星汉就谢谢你了。”说着鞠了一躬。周运三庄重地说:“你先不要激动,理想和计划是好的,但还要看你今后的努力。”周星汉重重地点头,周运三又交代说:“在扬州旅馆我向你说过,抽烟、喝酒、女色需要谨忌,不可误正事。”周星汉看着他父亲说:“星汉定当牢记,一心只想着为周家创下一片天地,别无他图。”

春风百货店无偿转交给杨树青兄妹俩,开始兄妹俩再三不同意,后周星汉长说短劝,勉强应承。了却一桩心愿,周星汉自觉有些轻松,便约杨依依去街南看风景,兑现他的诺言。

秋天到了,红草吐出白絮,芦苇的叶子阔大稠密,微风吹来飒飒作响,似波浪翻滚,周星汉和杨依依在高高的柳河堤上奔跑着。杨依依边跑边问:“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周星汉喘着粗气回道:“你不记得了?我答应过你的,看街南成片的柳林,湖边无尽的芦苇,还有宽阔的湖面。”杨依依仰起头故意说:“我怎么想不起来了?”“你想不起来了,可我一直未忘。”杨依依娇嗔地说:“算你有良心。”

湖面上白鹭对对飞来,鸥鸟双双掠过,湖波轻柔地拍着岸边,天空净朗,湖水湛蓝,静美醉人。两人挨肩坐下,杨依依悠悠地问:“你为什么要把店门给我家经营?”周星汉直答道:“你大大为了我周家,不惜生命,这种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杨依依望着湖面淡淡地问:“就为了报恩?”“知恩图报,读书人的标准。”“我不识多字,不太懂得。”“这和识多字没有关系,做人的道理是一样的。”“那我再问你,别的意思就没有?”“有啊,秋收结束,我就要去城里开张,顾不上这个店面了。”“你的脑子里只有生意!”“当然,我想把生意做大。”

杨依依猛地站起来,往回走,周星汉跟着,听她懊恼地说了一句:“你就去做你的大生意吧!”周星汉不解地问:“你这是怎么了?我又没说错什么!”杨依依挺着胸往前走,回道:“你是没错,是我错了。”周星汉捂着脑门,略一想,说:“唉,是我说错了,我去城里经营,还能帮你进一些货,对你也有益处。”杨依依放慢了脚步,回道:“我不要这样的益处。”周星汉又想着说:“我会常回来的,你去城里一定要去我那里。”杨依依才站下来,望着周星汉说:“哄人的话读书人最会说。”周星汉笑起来说:“那就骑毛驴看账本——走着瞧。”杨依依甩了一下乌黑的长辫,浅笑道:“人家不高兴,你还说俏皮话。”两人又并肩往回走。

柳河堤下,稻谷黄灿灿的,风过清香扑人。依依若有所思地说:“这稻子风吹日照,眼看就要成熟了······”周星汉应道:“会有人来收获的······”

从镇上到县城有二十余里,李文银和周星汉大步走着。李文银常在山上走,平地行路不费力气;周星汉勉强跟上,多半是跃跃欲试做生意的信念支撑着他快走。到了护城桥头上,李文银看他外甥有些汗沁了出来,就说要歇一脚。周星汉趁这时候聊道:“二舅,你为什么要上山落草呢?”李文银乍一愣,回说:“还不是生活所逼,开始大当家答应只打劫有权有钱的,且不害性命,后来我见势头不对,向他劝阻反遭忌恨,再后来反目成仇,我就逃下山来。”周星汉沉思着,李文银似有体会地说:“看来土匪是当不得的,你大大告诉我,镇上的杨永泰一个十足的好人,却被无辜了。”周星汉缓过神来,说:“这打家劫舍,岂能长久?”李文银回道:“这要看地情、行情了,马集那个地方四通八达,去扬州的、奔南京的、西北往安徽的,来路客商众多。南边有长江水路可打劫,更是好营生。”周星汉自语道:“还是个生意要道。”

进了县城,周星汉注目着一个招牌“崇福全五金店”,认定后轻步走进店内,对着一个穿黑色长衫的中年人请教道:“请问,崇老板在家吗?”中年人打量着来人,应道:“我就是,你们需要什么货?”周星汉尊敬道:“崇大爷,来打扰你了,我是杨柳镇周家渡的。”中年人客气道:“鄙人崇福全,你们同周运三老板是同乡了?”周星汉从衣袋里取出信封,双手递上去。崇福全打开一阅,又叠好放回信封里,立说:“楼上请!”又招呼店内年青人:“克明,我有点事,你照应着。”年青人高兴地应着。

木制的二楼上,李文银打量着东西街道,对面的招牌林立。崇福全不紧不慢地泡上茶,叫他们俩坐下,说道:“周公子,你大大是淮南八大商人之一,他确有眼光,让你出来闯荡闯荡。”转而问道:“你打算如何经营?”周星汉大方地回道:“崇大爷,我想先开个自行车修理铺、钟表经销店。”崇福全关心道:“贤侄,这要技术人员的。”周星汉介绍说:“这是我二舅李文银,他会自行车修理。城里的王再林和我是同学,他会修理钟表。”崇福全来了兴趣说:“我外甥徐克明同王再林是好朋友,这个小王人不错,苦于找不到工作,我外甥常同我说起他,我正犯愁呢。”崇福全招呼着喝茶,忽一思量,说:“这样,我有一间空闲门面给你用,不谈租金。旁边的薛德义老板,我同他谈得来,请他腾出一间门面来,租金可根据你经营的情况适当付给一些,现在不论这事。”李文银抱拳说:“崇老板义气为人,我代姐夫谢谢你了。”崇福全回礼道:“你们能来就是我的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嘛!”周星汉再三致谢!崇福全要中午给他们接风,李文银说道:“崇老板,托你的洪福,店门一开张,以后麻烦你的事多着呢!”

万事开头难。说起来容易,做起来繁杂。周星汉同他二舅分工,一件一件的事情落实。王再林很乐意来修理钟表,声言只要有个饭碗就行;李文银把两个门面布置一新,休息的地方整理一番;维修的工具,五金店有一些,不够的临时凑合,待以后去外地购置。

县城千秋街是一条主街道,也是最繁华的商业街。另一条主街道和千秋街成十字型,名胭山街,来历是包拯在天长任县令时建造一座六角亭,六角亭飞跃在城中一个偌大的土丘上,土丘四周植满了桃树和红枫,春天的桃花、冬天的枫叶,灿若胭脂,鲜红耀眼,后来人们为纪念包拯,把这座土丘称为胭脂山,这条街道就叫胭山街。周星汉的修理行就在千秋街和胭山街交汇口,这样的位置是非常理想的。

总算筹备成功,择了吉日,预备开张。当天,王再林买来几挂鞭炮,崇福全邀来邻居同仁,举行个简单的开张仪式。鞭炮响后,又涌来一些人群,崇福全介绍了修理行的三人,特别介绍周星汉是淮南八大商人周运三的大公子,言他沉着稳重,善于运筹,前途不可限量。周星汉抱拳说了几句客道话,言辞恳切,赢来一片掌声。

周星汉原本没有修理过自行车,钟表的修理就更不在行了,但他没有当老板的架子,虚心向他二舅和王再林学习。自行车的修理比较脏,累,油污灰尘满身,周星汉抢着干脏活,照顾着他二舅,一切倒还顺利。

一日上午,来一个西装革履,油光净亮的年青人,一手夹着香烟,一手捧个钟表,大摇大摆着过来。先是看看修自行车的,又跨进钟表修理间,他轻轻放下钟表,略吹了一下凳子,看有无灰尘,方才坐下,又架起二郎腿,黑亮皮鞋似乎照见他自己。王再林忙站起来请教道:“请问先生,要修钟表吗?”年轻人摇了一下皮鞋,漫不经心地问:“我这钟表修一下,你看要多少钱?”王再林介绍道:“根据修理的情况,合理收取费用。”年轻人不作声。王再林用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修理完毕,调试了一下,确定无故障,递上说:“先生,你自己再测试一下。”年轻人听了几秒钟,便问多少价钱,王再林诚恳地报出了价格。年轻人甩掉又一支烟头,不屑地说:“贵了,早知道我去别的地方修理。”王再林解释道:“先生,这不贵的,你有这种物品应该知道行情。”年轻人说了一句:“今天没带钱,下次来一并算上。”说过便走。隔壁的李文银听着赶过来说:“这位先生,像你这样打扮应该是有钱的,实在没有带钱,我们不认识你,记个账也行。”那年轻人摘下礼帽说:“在这县城里,哪个不认识我,莫非你们是刚开张的吧?”周星汉过来打圆场,年轻人反倒更盛,说:“你们开张政府登记过没有?特别税缴过没有?”周星汉近期知道一些大的店面、厂家重新登记换照,缴纳税费,小修理、小店面还没有进行登记,便答道:“先生,我们刚开张,正准备向政府办理手续,就是特别税还不太清楚,请明示。”崇福全不在店面,他的外甥徐克明过来说:“周老板,就是剿共的费用。”李文银有点沉不住气,不满地说:“我们这里哪有共产党?”年轻人复又戴上礼帽,正经地说:“朱毛红军知道吗?他们要来共产共妻,哪有你们开店面的自由?”李文银接道:“听说朱毛红军在陕北一带,离我们远着呢!”围观的人三三两两地聚拢过来,年轻人指着李文银,高声说:“这个人有共党言论,跟我去县党部接受调查;还有,店面给我停业整顿。”周星汉见此人不是善类,递上一支烟,年轻人用手一挡。周星汉赔礼道:“是我们言语有冒犯,不知轻重,我们立即整改,请先生海涵。”又转向王再林说:“这位先生的修理费免了,以后来修理全部免费。”年轻人看了看周星汉,觉得有面子,也有里子,趁势下了台阶,挟着钟表扬长而去。

哪知,第二天上午八点,警察局来了一帮人,说要没收维修用具,并封店停业。为首的一个胖警察,一手叉腰,一手拿着皮鞭,嚷道:“胆子也太大了,不经政府许可,也不缴特别税,私自开张,公然藐视政府,罪不可恕!”李文银站出来说:“这位警察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崇福全赶紧从五金店里出来,赔笑道:“戎局长,这是误会,他们刚从乡下来,不懂城里的规矩,昨天县党部的王国迟科长已来指示过,他们已知错,答应改正。”戎局长用鞭子击了一下桌子说道:“弟兄们,把屋内的东西统统搬走,门给我封上。”周星汉给每人递上一支烟,请求道:“戎局长,是我们的错,恳请你高抬贵手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一定改正,今后保证守法经营。”当中有一个警察给戎局长打上火,说道:“局长,东西是不是就不搬了,先把门封上,看他们整改的效果,再作定夺。”崇福全又挤出满脸的笑,说道:“戎局长,你法外开恩,原谅他们一回,我愿担保今后不再重犯。”戎局长瞥了崇福全一眼说:“好吧,你既已担保,我就给你个面子。但是,有三个条件,一、到县政府经济科登记入册,二、缴纳剿共特别税,三、把有倾共嫌疑的李文银带到县党部审查。”临了,威严地说了一句:“收队。”警察们应道:“是。”

晚上,千秋古城黑沉沉的,行人也较稀少。又一村酒店里透出些许亮光,二楼雅间有四个人在饮着茶。崇福全介绍道:“这是警察局的林铁警官,就数他为人正义,也乐于助人,今天我请他来为周老板援手相助。”林铁打开茶杯盖,吹着雾气说:“这年头,什么日子都不好过,须夹着尾巴做人。”崇福全似有同感地说:“林警官说对了,一个千秋城,你要想站稳了脚跟,真不容易。”林铁好像得到了知音似的,点点头,说道:“这样,我给周老板出个主意,先试着办。”周星汉仿佛在黑暗中见到一丝亮光,转忧为喜地说:“请林警官指点迷津!”林铁小声说:“其实也简单,你带上两条烟、几瓶酒给那个白胖子戎局长,兴许能奏效。”崇福全问:“有几成把握?”林铁思考着说:“这事的起因应不在白胖子,昨天上午我看党部的王国迟科长来警察局同白胖子商议了一阵。”周星汉觉着有了转机,表态说:“烟酒没问题,烦请崇老板帮我走走门子。”崇福全微笑着,林铁赞许地说:“周老板刚出道就如此干练,将来定是个大场面上的人。”李文银插了一句:“星汉,给林警官也备上一份吧。”林铁连忙摇手道:“不要小看人哟!”忽地好像灵感上来了,站起来说:“有了,县政府有个秘书叫董潮平,老家是杨柳镇葫芦套的,你们可以去请他。”周星汉兴奋道:“他父亲是不是董松茂老先生?”林铁说:“我只知道老先生是清末的秀才,现在做私塾先生。”周星汉高兴地说:“正是,老先生是我的恩师,我想董秘书应当会帮忙的。”

店小二上得酒菜来,崇福全接过酒说:“好了,今天晚上就有兴趣饮酒了。”

林铁指点的精道,白胖子戎局长嗜好烟酒,崇福全老板登门求情,立见效果。戎局长名戎含涧,热情接待道:“崇老板,你我都是老朋友了,何必带这么多贵重物品,有点庸俗了,啊?!”崇福全给戎含涧点上烟火说:“既然是老朋友了,就不要见外嘛,不过这次我是受人之托。”戎含涧在小花园里石凳上坐了下来,指着天上的月亮,说:“你看,这月亮是明的,可乌云非要遮住它。”崇福全领会道:“这么说,周老板这事,你在明处,还有暗处?”戎含涧悠悠地吸着烟,说道:“我哪喜欢和商人作对,只是碍于县党部的面子。”崇福全把烟灰缸挪到戎含涧手下,说道:“所以,今晚上来请局长大人通融通融。”戎含涧故作难状,说:“我这里好办,就是党部那边硬要和政治挂上钩,就不好办了。”崇福全解释说:“局长,你是知道的,做生意的唯利是图,和政治不沾边,再说朱毛红军离我们千里万里的,说那个修自行车的李文银有倾共嫌疑,不是天方夜谭吗?”崇福全又递上烟打上火,戎含涧表态说:“其实,也是说得来说得去的事,这样,两天后叫周老板正常营业。”说着打起来哈欠。崇福全说了一番感谢的话,准备告辞,戎含涧又招呼道:“党部那里最好也通融一下。”崇福全应声退出。

周星汉这边又是一番情形,董潮平秘书宿舍在政府办公楼的后面,一座小院,两间平房。周星汉在院门栏杆外小声喊道:“董秘书,董秘书。”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开门出来,站在月光下问道:“你是哪一位?”周星汉答道:“杨柳镇的周星汉。”年轻人立跨几步,打开铁栏门,打手势道:“请进。”等周星汉放下手中的东西坐下后,年轻人自我介绍道:“我叫董潮平,听家父常说起你们。”周星汉微笑起来问道:“‘你们’是指哪些人?”董潮平亲和地说:“陈家国、夏春雨、你周星汉等,家父说你们非常优秀!”周星汉谦虚地说:“那是恩师在夸奖我们。”董潮平倒上一杯茶递上来,说道:“听说你喜欢做生意,现在是不是到城里来了?”周星汉敛起笑容说:“刚过来,遇到一桩麻烦事······”待周星汉陈述完,董潮平想了一下,说:“这个王国迟,我来城里上班年余,同他偶有接触,只觉得他喜好拉大旗,作虎皮,故弄玄虚,爱唱高调,就不愿同他过多交往。”见周星汉似乎有窘迫之状,又说:“明日上午,我正好休息,去会会他,至少他不会再借题发挥,或许可以放人。”周星汉学着他父亲抱拳致谢的姿势,董潮平显得有些腼腆,反倒不好意思,认真地说:“周老板,我们是同乡人,我会尽力帮助你的。”周星汉看桌上一本信笺,信笺上才写了几行字,估计董潮平晚上定有公干,就要告辞。董潮平拽着周星汉的手说:“周老板,你把东西丢了。”周星汉一笑说:“初次拜访,一点心意,请不要驳面。”董潮平即把礼品拎起说道:“你这样就见外了,我来县城工作家父对我约法三章,头一条就是为民办事,不准收受钱财和物品。你初来创业,需要多方打点,我们同乡之间实不需要。”又塞到周星汉的手上说:“你把东西拿回,我就为你帮忙。”周星汉无奈,拎着烟酒再三致谢。

回头的路上,周星汉想不明白,同是国民政府公职人员,为何对待百姓的态度就不一样,还有他们的品格大相径庭。

修理店、铺暂时歇业。周星汉安排李文银、王再林在城里调查自行车和钟表的需求情况,自己则去天长中学看看三弟云峰。因是星期六,乡下的学生大多在宿舍看书,或在校园里自由活动。周星汉寻到三弟的时候,他在操场上练石锁、哑铃。等三弟稍作休息时,周星汉在旁边喊道:“三弟!”周云峰听到有耳熟的声音,转身一看,喜道:“大哥,你怎么来城里了?”周星汉微笑着说:“大哥来看你不行?”周云峰一只手调皮地搭着他大哥肩膀,一只手拎着西装,把周星汉引到校园内一静谧处,说道:“大哥,你是不是来城里进货,或者做生意来了?”周星汉竖起拇指说:“聪明!我刚来城里做生意。”周云峰的个头已和他大哥平齐,白皙的脸上透着一股俊气,似乎央求道:“大哥,年底前我就要毕业了,我想在城里同你一道做生意。”周星汉故意道:“你才十九虚岁,一吃不了苦,二没有一技之长。”周云峰又捶了一下他大哥的肩膀,说:“大哥不是十八岁就单独开了店子?我在城里已混了不少朋友,三教九流皆有,说不定对你的生意有帮助。”周星汉笑了一下说:“三弟,我在天中是公费考上金陵大学的,父亲说这个年代读书没有前途,做生意维持生计是根本,我的理想没有实现,我倒想你能继续深造。”周云峰捡起一石子向荷塘内衰败的荷叶掷去,索然地说:“大哥,大大的话是对的,我也看不出读书有什么好处。再说我的成绩也不算好,对继续深造又无兴趣。”周星汉愈加开心起来,逗他三弟说:“你要做生意可以,先回去同大大在一起,能学到不少东西。”周云峰又捶他大哥一拳说:“大大过于严肃,我受不了管束,有二哥帮着他,我去了也是多余的。”

周云峰西装革履,步伐轻盈,一漂亮女生过来,他主动上前招呼,问询了几句。待女生走远,周星汉拍拍他三弟的肩头问:“你认识那女孩?”周云峰笑道:“打打招呼,套套近乎,将来熟人好办事。”又望了一眼他大哥说:“你好运气,现有两个美女等着你,我看你有如何分身术。”周星汉捂着他三弟嘴,似有难言之隐,说道:“别瞎说,损了大哥的名声,对人家姑娘又不好。”周云峰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大哥,你城里有店铺了吗?我去看看。”周星汉一迟疑,回道:“正在筹备,等正式开张请三弟去捧捧场子。”又问三弟的钱够不够用,有什么生活困难,周云峰说一切没有,需要的就是在店铺里给他留个岗位。

……






作者简介




董金虎,天长人,滁州市作协会员。长期扎根乡土在镇村任职。曾参加汉语言文学自考、中央党校经济管理函授、鲁迅文学院函授学习毕业。主编《闪亮人生》《乡贤故事》《千秋人物》等文集。出版长篇小说《沂水枪林》《烽火鲤鱼图》《突破封锁》。百余篇散文随笔见诸报端,荣获滁州市多个文学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