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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省作协主办

文学皖军月度文情报告(2025年1月)

发布时间:2025-02-17  来源:安徽作家网  作者:安徽作家网

编者按:为便于了解皖省作家创作实绩,更好地展现文学皖军风采,2024年度起,省作协将发布“文学皖军”月度文情报告,主要报告该月份安徽作家在全国重要文学期刊、出版社、文学网站发表、出版的重要作品,以及评论家对安徽作家重点作品的评论,并同期报告省内重要文学活动。现推出2025年1月份文情报告,敬请广大作家关注。因该项工作属于第一次尝试,再加上时间较紧,难免挂一漏万,如有疏漏,祈请各位作家将相关资料传省作协办公邮箱(ahzx1971@126.com),并注明“文情报告”,以利年度汇总时一并补正。



期刊发表




小 说


李凤群:《将歌唱》(长篇小说),载《人民文学》2025年第1期

季  宇:《新马河迷案》(中篇小说),载《作家》2025年第1期

曹多勇:《故姻缘》(中篇小说),载《黄河》2025年第1期

曹多勇:《回乡祭祖》(中篇小说),载《红岩》2025年第1期

李  云:《雷声震阳关》(中篇小说),载《百花洲》2025年第1期

余同友:《木兮的花园》(中篇小说),载《飞天》2025年第1期

夏  群:《取景框》(短篇小说),载《当代人》2025年第1期

艾  灯:《剑客》(短篇小说),载《百花洲》2025年第1期

米  可:《签约》(短篇小说),载《广西文学》2025年第1期

黄丹丹:《寻找栀园》(中篇小说),载《绿洲》2025年第1期

曹应东:《永远的香草地》(短篇小说),载《绿洲》2025年第1期

时  晓:《铁饭碗》(短篇小说),载《山东文学》2025年第1期

丁迎新:《镜子》(小小说),载《作品》2025年第1期

张  琳:《到蒋哥那吃馍》(小小说),载《小说选刊》2025年第1期  



非虚构


贾鸿彬:《地球红飘带上的和声》,《安徽文学》2025年第1期



散 文


陈先发:《灯穿影去》,载《雨花》2025年第1期

赵  焰:《故园的回忆》,载《山花》2025年第1期

苍  耳:《致巨河书》(三篇),载《红岩》2025年第1期

储劲松:《丹灶苍烟记》,载《散文》2025年第1期

储劲松:《苍苍翠微横》,载《安徽文学》2025年第1期 

许冬林:《父亲从树上下来》,载《绿洲》2025年第1期

钱红莉:《灶下书》,载《满族文学》2025年第1期

钱红莉:《不知味集》,载《山西文学》2025年第1期  

何诚斌:《文章樊笼》,载《散文》2025年第1期

孔晓岩:《戏在戏里,梦在梦中》,载《诗潮》2025年第1期

时国金:《我的那些奶奶》,载《山东文学》2025年第1期

时国金:《月牙塘散记》,载《胶东文学》2025年第1期

金国泉:《大轮码头》,载《当代人》2025年第1期

李丹崖:《小园幽深》,载《青年文学》2025年第1期

李丹崖:《皖北物象志》,载《飞天》2025年第1期

王太贵:《识器新语》,载《安徽文学》2025年第1期 

吴春富:《菜子湖观鸟》,载《人民日报海外版》(2025年01月15日第12版)

谢  明:《请对子》载《人民日报》(2025年01月15日第20版)



诗 


梁小斌:《绕到世界背后》(组诗),载《诗刊》2025年第1期

杨  键:《白月亮》(10首),载《红岩》2025年第1期

杨  键:《练习》(组诗),载《雨花》2025年第1期

杨  键:《一碗菠菜汤》(组诗),载《扬子江诗刊》2025年第1期

沙  马:《我写过一些东西》(组诗),载《雨花》2025年第1期

宇 轩:《空气中飘来新稻草的香味》(组诗),载《雪莲》2025年第1期

李商雨:《李商雨的诗》(组诗),载《作品》2025年第1期

那  勺:《山中静坐》(组诗),载《扬子江诗刊》2025年第1期

夭  夭:《父亲和酒》(组诗),载《扬子江诗刊》2025年第1期

张  凯:《梨花枝上的冬天》(组诗),载《诗选刊》2025年第1期,原载《万松浦》

田  斌:《敬亭湖泛舟》(组诗),载《诗选刊》2025年第1期,原载《江南诗》

刘应姣:《刘应姣的诗》(组诗),载《诗潮》2025年第1期

阿  尔:《蜂巢小区》(组诗),载《诗歌月刊》2025年第1期

许  洁:《哑巴店的冬至日》(组诗),载《诗歌月刊》2025年第1期

老  井:《岩洞里的工业彩虹》(组诗),载《诗歌月刊》2025年第1期

老  井:《追逐微亮的梦想》(组诗),载《北京文学》2025年第1期

张建新:《最好的地方》(组诗),载《安徽文学》2025年第1期

李庭武:《应景》(组诗),载《安徽文学》2025年第1期  

黄  芳:《月亮》(组诗),载《安徽文学》2025年第1期 



评 论


曹多勇:《我们这一代人的婚姻(创作谈)》,载《黄河》2025年第1期

孙志保:《小说创作中的一些老原则今天依然有效》,载《安徽文学》2025年第1期

陈宗俊:《“追踪”生命的那道“窄门”——评丁伯慧的中篇小说〈追踪文凯莉〉》,载《小说林》2025年第1期

木  叶:《从山水元素在新诗中的表现说起》,载《诗歌月刊》2025年第1期



著作出版



“长江的微笑”主题采风作品集《长江,你好!》出版。为展示《长江经济带发展规划纲要》实施以来长江(安徽段)生态保护的成就与做法,引导网络作家深入生活,书写火热现实,安徽省网络作协于2022年8月,组织网络作家开展了“长江的微笑”主题创作采风活动。数十位安徽网络作家奔赴八百里皖江沿线,顶着高温,深入生态保护基地、江豚保护学校、两山理论实践展示馆等,走出书斋沿江而行,触摸大地的律动,见证新时代的“山乡巨变”,感受“长江的微笑”,创作了一批以长江大保护为题材的短篇网络小说。日前,“长江的微笑”主题采风作品集《你好,长江!》由安徽文艺出版社正式公开出版。


栗亮长篇儿童小说《少年的笔与剑》由安徽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发行。本书以潜山野寨中学军校录取人数不断创下新高的先进事迹为故事原型,讲述了新时代高中生献身国防、矢志强军的成长历程,体现了红色教育、国防教育、品格教育与现代教育的完美融合,彰显了爱国主义教育的深远影响。


王钧宴儿童文学《雏鹰总会飞翔》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发行。


日前,安徽文艺出版社重磅推出上下两卷本《萧统传》。该作是在长篇历史小说《昭明太子》版本基础上重新修订、精致装帧而成,由我省作家阮德胜、青年作家何志浩联袂创作。

《萧统传》以南梁武帝萧衍长子、素称池州“土主”的萧统为题材,以历史的责任感,全面呈现萧统出生乱世、学道至真,性本纯朴、洁身自好,位高同众、爱民于亲,身清宫闱、系国苍生,英年早逝、青史留名的短暂辉煌的一生。该书2019年以《昭明太子》为名出版发行以来,深受读者喜爱。2020年获第二十九届东丽杯梁斌小说评奖三等奖,获2019-2020年安徽省政府社科奖(文学类)三等奖。


鲁庆散文诗集《爱到深处就是诗》由安徽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这本散文诗集由中国作家协会名誉委员,安庆作家协会名誉主席,著名作家石楠先生作序。诗集分为五辑:城市的音符、岁月的记忆、四季的呢喃、思想的星火和生活的哲理。


获奖   



2025年1月12日,“《扬子江文学评论》2024年度文学排行榜”正式发布,诗人陈先发以长诗《了忽焉》,杨键以组诗《枯枝(十四首)》荣膺诗歌作品榜单。

2025年1月18日,2023年度川观文学奖颁奖,诗人陈先发以《旧宇新寰》(组诗)、陈巨飞以《短歌行》(组诗)获川观文学奖(2023年度)诗歌奖。

1月12日,由中国小说学会主办、江苏省兴化市委宣传部承办的中国小说学会2024年度中国好小说评议会上,徐全庆小小说·微型小说《茶香》入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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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点文学活动




安徽作协特聘36位文学评论家

开展“文学皖军月度评论”活动


为深入贯彻习近平文化思想,落实中央宣传部等五部门联合印发的《关于加强新时代文艺评论工作的指导意见》,实施好“文学强基”行动,加强文学评论工作,经省作协七届一次主席团会议研究决定,2025年开展“文学皖军月度评论”活动,特约高校评论工作者、当代文学研究者参与此项活动,特聘请36名评论家作为省作协特约评论家,期限为2年。

聘期内,特约评论家将发挥各自优势,重点关注当代文学前沿话题,关注安徽作家特别是安徽青年作家创作实践,积极开展有效文学批评。





池州市10部长篇小说数字版权

在深圳文交所挂牌交易


2025年1月10日上午,深圳文化产权交易所与安徽省池州市作家协会在深圳签署资产托管协议。当天,由池州市作协代理市场化运营的11名作家的10部长篇小说数字版权在深圳文交所(全国文化大数据交易中心)正式上线挂牌交易。池州市文联党组书记章雄军、深圳文化产权交易所总经理助理肖芳雷、省作协副秘书长余同友、池州市文联专职副主席阮德胜、池州市作家协会主席何家荣以及作者代表等20余人参加上线挂牌仪式。

深圳文交所是2009年成立的国家级文化产权交易所。2022年3月,中宣部中央文改办给深圳文交所批复成立全国唯一的全国文化大数据交易中心,旨在更好地激活传统文化,激活“数据孤岛”,为文化产品插上数字科技的翅膀。


评论摘编



小说创作中的一些老原则今天依然有效

孙志保


当代小说创作,充斥着各种各样令人眼花缭乱的创新,但一些古老的原则直到今天依然有效。小说创作过程中需要注意的问题很多,一些基本的问题依然值得做更为深入的探讨。


一、形式和内容的协调和融合


我们常说一句话,什么样的人,穿什么样的衣服。这个在写文章时可以理解为:有什么样的内容,就要用什么样的形式去表现它。打一个生活中的比喻:我们买车,要看型号、功能等。某一款车型,有一种颜色是最好看的,与这个车型最配,搭配在一起,能把该款的优点更好地展现出来。当然,不合适的颜色也会让这个车型大打折扣。这就是形式与内容的结合问题。再举个穿衣服的例子:不同的皮肤和气质,需要不同的衣服款式和颜色去与之搭配。如果搭配好了,气质会增加;搭配不好,气质会受到破坏。这也是形式与内容结合的问题。

这个形式是什么呢?我把内容之外的所有技术都叫作形式。在写作中,文本的形式不可能是单一的。它可以是几种形式的结合,也可以是一种形式在起主要作用,其他形式辅助。我们可以把形式理解为叙述方式的确立,例如,倒叙、插叙、平铺直叙。也可以理解为叙述情绪的确认:它是以激越的情绪开始,还是以低沉的叙述为主调;是随着情节的推进不停地变换作者的情绪,还是以一种情绪推进到底;还有,我们在叙述的时候是理性的叙述,还是富有感染力的叙述。所有这些,都是形式中的一小部分。形式是博大的,既是宏观的,也是细小的,它每时每刻都能在文本中体现出来。但是,有一点必须注意,所有这些形式,都与作品的内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是由内容决定的。所以,我们对写作的内容要有充分的理解,以便决定所采用的形式,以便用最合适的形式来表达内容。

我们为什么要用绵密的思想带动情节发展?为什么要用情境的转换来带动思想渐进?为什么情节和场景要迅速转换?为什么要用足铺垫,四平八稳?我们是概括性的叙述,还是以对话来带动情节的发展?或是用生动的细节来吸引读者?所有这些,都与内容有着紧密的联系。不是我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是内容要求我们必须这么做,我们必须在内容的召唤下决定所采取的形式。

一篇作品,可以一直第一人称用到底,也可以是第三人称,或是几种人称共同使用。可以是书信体,也可以一个旁观者的口吻讲述。当我们的创作实践足够丰富时,面对已经确定的内容,形式的选择就容易把握一些。每个人的创作实践中,都有失败的例子。一部作品,写来写去,找不到感觉,写了数千字,最终还是放弃了,重新开始。失败的各种因素里,形式与内容的不兼容是一个重要的原因。我们没有找到最合适的表达方式,目前的这种方式无法把我们的情绪带动起来,无法把内容带活。

鲁迅先生写《狂人日记》,他用第一人称,用“我”!如果用第二、第三人称呢?效果要大打折扣。那种歇斯底里的狂乱的却是一步一步理性推进的叙述,如果用了“你”或“他”,思想的尖锐性就钝了,随时爆发的激烈的情绪和倾泻就没有了,还能像扼住喉咙一样紧紧地抓住读者吗?没有了感染力,没有了读者与作者的共情,这篇作品还能叫《狂人日记》吗?

丁玲写《莎菲女士的日记》,她用的是书信体。为什么,因为书信体可以迅速完成各种空间和情绪的转换,可以把情节像意识一样随时传唤,可以在瞬间斗转星移,可以随意识变幻而行笔,可以把千里之外一下拉到眼前。这是她的小说的内容渴望的。当然,在看到它的优势的时候,也要认清它的缺点和局限:小说里的情节和情感,主要立足于作者心里所想,亲眼所见,是以作者自身为中枢发展情节。有时,优势就是劣势。我们需要做的,是找到优势,回避劣势。

我曾经写过一部中篇小说《浣纱记》。它的主角是一个女人,一个被爱情、爱人伤害的年轻女人。如果平铺直叙,一段一段叙述她是怎么受的伤,就过于平庸。而且,爱情的伤害,会让所有素材变得普通和平凡。在这种情况下,我使用了第一人称。当然,这个第一人称不是一个人在说,而是五六个人的第一人称,是五六个人在说。那些伤害她的人,他们在用第一人称说;那些同情她的人,也用第一人称说;那些旁观者,也用第一人称说。但是,有一点必须把握好,故事不能乱,穿插要清晰、合理,要有序地往前推进。时空可以变化,但是故事内在的逻辑不能乱。这样,她的形象就立体了,那些伤害她的人的内心就彻底暴露了,而且读起来,有一种起伏曲折的感觉。从头到尾,她没有正式出场。这部中篇,其实就是一个舞台剧,很多人登场了,他们说的是他们与同一个人的故事,而那个人,一直没在舞台上露面。但是,也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了,我们已经知道那些在舞台上的人是什么样的了。如果她出场,那些人内心的流露,就没有了这样的效果。

形式没有好坏,关键是与内容的结合是不是最恰当。

当你开始写作实践时,要认真地思考这种结合。然后去尝试。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尝试。失败,恰恰说明你在摸索。

条条大路通罗马,我们走的是最合适的那条吗?是最便捷而又最有文学性的那条吗?

我们可以从大门昂首而入,就不要翻墙头进来。选择了最合适的形式,就是从大门走进了故事,走进了作品。现在还有一句话:只有一条大路通往罗马。这个用在文学创作上,也可以说,只有一种最好的形式能与你想表达的内容相搭配。


二、素材的排列组合


占有丰富的材料,对一个作者十分重要:表达思想时,有足够的库存,更大的余地,更多的信心。尼泊尔有句谚语:无论怎样大的烙饼,也大不过烤饼的锅。就是说,一个作者写的作品,是受他的思想、生活积累、技巧水平的限制。生活积累,就是我们的素材库,积累越多,世界就越大。

有了库存又怎么办?去粗存精,去伪存真。

在选材上,我是这样认识的:一是你有多少素材?它丰富吗?你为写这篇作品准备的素材足够吗?二是你准备选用的素材,它与你要表达的思想是最吻合的吗?它被别人用过吗?有没有更好的了?三是你要用多少素材。

有一个说法:笋尖比笋身好吃,菜心比菜梗好吃,但是,有些人写起文章来,却忘记这个道理,不去区别什么是素材中的笋尖和笋身,菜心和菜梗,捡到一点有些光泽,有些意义的事情就写,结果只能写出很平常的作品。实际上,并不是说拥有有意义的事情就可以写成好作品。作者要有选择笋尖的本领,把一道菜做出特色来,做出读者需要的口感。

这就是拣选能力的问题。我们上街给孩子买衣服,哪件衣服穿在孩子身上最合适,最好看,最能把他的气质和形象衬托出来?就看你的眼光了。这个眼光,是要实践的,是要练的,是要靠积累的。一定要拣选与你要表达的思想最吻合的素材。同时,最好是别人没有用过的素材。然后就是用多少素材的问题。再好看的衣服,不可能一下都穿在一个孩子身上,那样会臃肿,影响效果。你选用的数量,能表达你的思想吗?能充分表达吗?表达得恰如其分吗?是多了还是少了?这些都要有一个把握。还有一个素材的接力问题,每一个素材都有自己的使命,在同一篇作品里,它们负有各自的接力使命,顺次提起,共同担当,在不同的阶段负有不同的使命。而且,接力要顺畅,合适,平滑,就像揉面团,要揉得绵软,没有任何痕迹。这个接力非常重要,接不好,就会撞在一起,内卷,影响效果。


三、难度写作


难度写作涉及的范围很宽广。比如写作的设计,这个难度是不可避免的。设计之后,难度仍然存在,这个难度在实践的过程中是一直延伸的,直到创作过程结束。随着实践的推进,每一个作家都会有新的认识,故事会有新的转折。所以,随时调整,随时改进,是不可避免的。这就是难度。有的开端很顺,有的则晦涩,很正常。开端时的写作实践,总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怕风吹草动。设计越周密,写作可能越顺利。

但是,周密的设计有可能让思维更有依赖性,会限制思想以及灵感的自由飞翔。这是矛盾,是解决以后还会出现的矛盾,我们只有在矛盾中前行。

创作的过程,快乐与痛苦并存。要为自己的喜怒哀乐留一个空间,不只是心灵的,还有物理的。我赞成把自己关在屋里创作。有的人可以在闹市写作,但是,如果他在安静的室内,可能效果更好。过程中的难度五花八门,有语言方面的,有作者自身风格与主题不兼容方面的,有文学掌控能力方面的,有情节推进方面的,等等。但是,我们这个时候必须做的,不仅是要克服这些难度,还要进一步增加难度。要增加哪些方面的难度,增加多少难度,为什么要在这里增加而不在那里增加,这都是要面对的。比如说,有的小说可以按时间顺序进入,这样的难度小些。但是,你从中间进入,然后把前面的故事通过一些技术处理慢慢地不着痕迹地带入,这样是不是更好?你不需要再反身讲以前的故事,只要不着痕迹地带入就行,既不影响进展,又不必浪费太多的笔墨。但是,这个不着痕迹,就是增加的难度。前面写得饱满了,人物性格鲜明了,有些故事一笔点到了,大部分人都会明白。反之,再“点”也不行。再比如,在中篇小说中,人物可以少一点,也可以多一点,多少是由作者把握的。有时,我们费心费力去勾勒的性格,去描述的事件,总是感觉不大好,有一种无法达意、无法精彩的感觉。这个时候,如果增加一个人物,增加一个合适的人物,也许就迎刃而解了,真是四两拨千斤。但是,这个人物的增加就是难度,他要有合理的身份,合理地上场,合理地扫尾。他的上场应该让人眼前一亮,而不是烦冗。难度增加的方式太多,作者难了,读者阅读的体验会更丰富,离作者的目的就更近了。我在中篇小说《三十年》里面,就做过这种尝试。有几个完成任务就退出的人物。他们在医院,在医院门前的饭店与主要人物相遇了,完成了任务,然后就离开。还有一个对于主要人物非常重要的女人,是在她自己的咖啡厅与他相见的。如果只用一味叙述的方式进行,故事也能讲清楚,但是,会显得冗长,显得沉闷。场景的出现与变换,人物带来的新鲜与活力,在很多时候对于文本都是很好的贡献,对于故事也是很好的有力的推进。

古典的中篇小说,对于完整性有很高的要求,故事的完整,思想的完整,人物的完整——它们对于人物的完整,对于人物关系的完整,达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我们大可不必如此要求自己。你的叙述,你的故事,你的思想,达到较为完美的结合,这就很好了。而其间一些技术性的处理,只要是圆滑的,不着痕迹的,就是可以理解的,可以容忍的。一个最基本的问题——它没有破坏美感,破坏你苦心搭建的结构,它完成了你赋予的任务——这就行了,它的出现就不是突兀的,就是有使命感的。

我写过一部叫《轮椅》的中篇小说。它的写作难度,我认为是不小的。总体上是按时间顺序叙述,但中间穿插了好多回忆。两个九十岁左右的老人,一辈子有很多恩怨,谁都不想再见到对方。但是,他们突然住进了同一个敬老院的同一间屋子。这中间要有多少回忆?怎么处理这些回忆,是个难度。一次写多了,就僵硬了,让读者烦躁。那么,分成几次写,不只是这两个老人的故事,还有与其他老人的故事,都需要回忆。分成几次写,怎么穿插?哪个故事穿插在哪个情节后?既要达到目的,又要有小说需要的起伏,很不好安排。但是,不能因此而降低难度。如果一次把两个人的关系回忆完,就不是明智的写作,因为你知难而退了。你的文学性体现不出来,你的文学手法体现不出一个妙字。枝叶虽然多,但没有一片叶子是多余的,没有一根树枝是没有用的,没有一片叶子或者树枝待在不该待的地方,这就是一个作家应该做的,且必须做好的。

从事文学创作的人,心目中一定要有一个优秀作品的标准,要争取每篇作品都能达到这些标准。这就是难度。达到了,作品的层次就高了。


四、发现是文学的重要任务


要发现别人未曾发现的,未曾意识到的,未曾变作创作实践的,未曾以类似文本出现的。发现远比写作过程重要,它从刚开始就决定了一部作品的优秀程度。有发现,作品才是独特的,这时候的写作,对于作者,对于读者,就有了更多的意义。写作的人要有一双自己的眼睛。如果用别人的眼睛去看世界,去看生活,观点就不可能是独特的,生活积累就无法在笔下充分运用。我们可以分析一下自己的写作,包括已经写出的作品,我们所发现的,到底是不是属于自己。从某种意义上说,可能是自己的,因为确实是我们想出来的,我们表达出来的。但是,如果这个“发现”是别人发现过的,是别人已经变作创作实践的,已经有创作成果呈现出来,这个发现就不是我们的。比如专利权,我们发明了一件产品,去申报时,却被告知已经有同款。我们说这是我们自己发明的,没有借鉴任何人,是没有意义的。别人已经走在了我们的前面,问题在于我们不了解别人。

当我们有志文学创作时,阅读文学作品,就不能简单地用读者的眼光去看。比如说,一个乒乓球爱好者去看一场球,完全可以当作一场热闹。但是,如果教练或专业运动员去看一场球,就不能仅限于看热闹了,要看门道,要看技术,要把自己摆进去,寻找击败对手的办法。作家在阅读时会自觉地寻找,寻找那些作家发现问题、表达观点的方法方式。在我们的时代,怎么去发现未经人发现的问题,未经人表达的问题,怎么去以文学的方式回答这些问题,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文学任务,也是决定我们能走多远的文学命题。发现别的形式无法发现的问题,解决别的形式无法解决的问题,我们的存在才是有意义的。能用政治的、经济的眼光去发现的问题,能用政治的、经济的形式去解决的问题,文学可以暂时远离。米兰·昆德拉的《生命中无法承受之轻》,陀斯妥耶夫斯基的系列小说,很多意识不到的问题被表述出来了,被提问了,被以文学的形式解答了。如果没有陀斯妥耶夫斯基,我们能了解那个时代的大学生拉斯柯尔尼科夫吗?即使是那个时代的人,他们知道拉斯柯尔尼科夫吗?能了解被欺凌与被侮辱的娜塔莎和涅莎吗?没有托尔斯泰,我们能知道那个时代还有列文这样的人存在吗?俄国的农奴制,让当时的俄罗斯的文学多么繁荣,诞生了多少优秀的批判现实主义文学作品!那些矛盾,那些冷酷,那些用文学之外的任何文字都无法表达的农奴的喜怒哀乐,是多么让人难忘。这就是文学,它的魅力是任何形式都无法取代的。

我们读南非作家库切,能真切地知道那个当年的种族社会,黑人与白人是怎样的对立。真真假假的社会历史记录不足为凭,只要看一个有良知的作家的作品,就能了解更多,就能随着他的独特的发现去认识那个社会。有良知的作家,他的作品是我们了解社会、透视社会的最好窗户。

我曾经写过一篇散文,《飞翔的老子》。写老子的人很多,怎么能写得有自己的特点,有自己的思想?这就是一个“发现”的问题。

我用“飞翔”来写老子,感觉这就是一个发现。

从春秋到现在,老子一直在我们头顶飞翔,一直是神一般的存在。我从三个方面进行了阐述:一是文人老子。这个观点,一般人不会提及。二是思想家老子。这是大家说得最多的,无法回避。三是平凡的具有普通人情感和选择的老子。这个观点,很少有人总结。这三个老子组合在一起,便使老子有了垂天之翼,像庄子的鲲鹏一样飞翔了起来,而且,扶摇直上九万里。

那么,怎么发现呢?

发现的途径很多,有的必然会到来,有的会偶然到来。但是,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建立在丰厚积淀的基础之上。积淀丰厚了,才会有持久的不间断的发现,才能有更多更好的发现。我们可以在读一本书时突然有所感悟,形成发现;可以在做一件事时联想到什么,形成发现;甚至会在一次聚会时发现。很多诗人,会在深夜睡着以后突然被灵感惊醒。时刻念着它,想着它,与它朝夕相处,心灵相通,才能发现。牵肠挂肚,才能得到更多的发现。

我们外出旅游,看到新景物,是发现吗?不是,是看到。它本来就在那里,你不去,它仍然在那里。发现不是在那里等着的,是从事物中总结出来的,是经过眼睛进入心灵的,是被积累和智慧以及锲而不舍的精神共同作用才能得到的。


(本文原载《安徽文学》2025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