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圆桌 | 方维保：市场经济时代的“创业”与“爱情”：一份道德辩护词 ——论许春樵长篇小说《下一站不下》

<section style="justify-content:flex-start;display:flex;flex-flow:row;margin-top:10px;margin-bottom:10px;"><section style="display:inline-block;vertical-align:middle;width:auto;align-self:center;flex:0 0 auto;min-width:5%;height:auto;background-color:#ECF8FF;margin-left:-13px;padding:3px 16px 3px 20px;border-style:solid;border-width:0px;border-color:#BCDBED;"><section style="font-size:17px;text-align:justify;color:#62A3D8;"> <p style="text-wrap:wrap;"> <strong><span style="font-size:16px;">内容摘要</span></strong> </p> </section></section><section style="display:inline-block;vertical-align:top;width:auto;min-width:5%;flex:0 0 auto;height:auto;margin-left:-9px;"><section style="text-align:center;line-height:0;"><br /> </section></section></section><section style="justify-content:flex-start;display:flex;flex-flow:row;margin-bottom:10px;"><section style="display:inline-block;width:auto;vertical-align:top;align-self:flex-start;flex:100 100 0%;border-style:solid solid solid dashed;border-width:0px 0px 0px 1px;border-left-color:#62A3D8;padding:15px;height:auto;margin-left:11px;"><section style="text-align:justify;font-size:15px;line-height:2;letter-spacing:1px;"> <p style="text-indent:2.1333em;text-wrap:wrap;"> <span style="text-indent:2.1333em;font-size:16px;">长篇小说《下一站不下》是作家许春樵为市场经济时代的“创业者”或“暴发户”所写的一篇道德辩护词。作家将当代社会中流行的对市场经济时代的负面评价，化为女主人公吴佩琳对“暴发户”丈夫宋怀良的商业和婚姻道德的指控；又通过宋误会叙事的解扣为“暴发户”宋怀良做出了道德清白的辩护。小说中的知恩图报叙事是道德辩护的关键，它不但实现了对被涂抹的“暴发户”形象的有效清洗，还借用阶级意识在政治正确上中止了指控叙事的持续。在作家许春樵的叙述中，道德判断和历史判断交替缠绕，由此造成了其对长达四十年的市场经济时代的价值判断的暧昧和可疑。</span> </p> <p style="text-indent:2.1333em;text-wrap:wrap;"> <strong><em><span style="font-size:16px;">关键词：</span></em></strong><em><span style="font-size:16px;">许春樵 道德化叙述 知恩图报叙事 历史判断</span></em> </p> </section></section></section><section style="display:flex;width:100%;flex-flow:column;"><section style="z-index:1;"><section style="text-align:center;margin-top:10px;margin-bottom:-10px;line-height:0;"><br /> </section></section></section><section style="padding-right:20px;padding-left:20px;line-height:2.5;letter-spacing:1px;"> <p style="margin-bottom:10px;text-indent:2.125em;text-wrap:wrap;"> <span leaf="" style="font-size:16px;">每次读许春樵的长篇小说，我总是为他小说中男性主人公的行为憋得透不过气来。《酒楼》中的齐立言，《男人立正》中的陈道生，以及《屋顶上空的爱情》中的郑凡，几乎每一个都是“道德理想主义者”，有着道德洁癖，尤其是对自己的道德有着苛刻的要求，特别是对自己许下的诺言，简直就是“吐口吐沫就是一个钉子”，哪怕自己力不从心，也要勉力兑现，往往搞得自己狼狈不堪，受尽磨难，甚至九死一生。许春樵最近出版的长篇小说《下一站不下》中的男性主人公宋怀良又是这样的一个人。但是，与前述几部小说中的纯粹的道德理想主义不同，许春樵在《下一站不下》中则一开始就将“江淮好人”宋怀良置于传记作家“我”的怀疑的眼光中？他要通过解疑的方式，从创业和婚姻家庭两个方面，来证明有关宋怀良的种种传闻不过是一场误会，通过对宋怀良在商场和情场中的坚持，来证明宋怀良的道德人格的无懈可击，也就是说，许春樵在这部小说中实际上是为备受质疑的宋怀良写一篇道德辩护词。</span> </p> </section><section style="text-align:center;margin-top:10px;margin-bottom:10px;line-height:0;"><br /> </section><section style="display:flex;flex-flow:row;justify-content:flex-start;margin-top:10px;margin-bottom:10px;"><section style="display:inline-block;vertical-align:bottom;width:auto;flex:0 0 0%;height:auto;align-self:flex-end;line-height:0;"><section style="text-align:center;"><section style="display:inline-block;width:30px;height:30px;vertical-align:top;overflow:hidden;padding:2px;line-height:0;background-color:#95C66A;border-radius:90px;"><section style="color:#FFFFFF;line-height:1.6;"> <p> <strong><span style="font-size:16px;">01</span></strong> </p> </section></section></section></section><section style="display:inline-block;vertical-align:bottom;width:auto;flex:0 0 auto;align-self:flex-end;min-width:5%;height:auto;padding-left:10px;"><section style="justify-content:flex-start;display:flex;flex-flow:row;width:100%;align-self:flex-start;border-style:solid;border-width:0px 0px 12px;border-bottom-color:#FFEFB1;padding-right:4px;padding-left:4px;"><section style="margin-bottom:-10px;width:100%;"> <p> <strong><span style="font-size:16px;">“暴发户”之“商业”和“爱情”的道德辩护</span></strong> </p> </section></section></section></section><section style="margin-top:0.5em;margin-bottom:0.5em;"><section style="background-color:#95C66A;height:1px;"><svg viewbox="0 0 1 1" style="float:left;line-height:0;width:0px;vertical-align:top;"></svg></section></section><section style="text-align:center;justify-content:center;display:flex;flex-flow:row;margin-bottom:10px;"><section style="display:inline-block;width:100%;vertical-align:top;align-self:flex-start;flex:0 0 auto;border-style:solid;border-width:0px;border-color:#95C66A;height:auto;padding:10px;background-color:#EDF7DC;"><section style="text-align:justify;line-height:2.4;letter-spacing:1px;"> <p style="text-indent:2.125em;text-wrap:wrap;"> <span leaf="" style="font-size:16px;">小说《下一站不下》中的宋怀良是一个极具时代色彩的创业者，但这个创业者在他的时代里，又被称为“暴发户”。在广泛的社会文化领域，对这种暴发户的道德指责，可以说极为常见。作家将社会的声音化为了女主人公吴佩琳的个人的质疑，或者将吴佩琳塑造成了一种社会质疑的代言者。</span> </p> <p style="text-indent:2.125em;text-wrap:wrap;"> <strong><span style="font-size:16px;">这种广泛的社会道德批评，在《下一站不下》中，首先体现为女主人公吴佩琳对宋怀良商业道德上的质疑和批评。</span></strong> </p> <p style="text-indent:2.125em;text-wrap:wrap;"> <span leaf="" style="font-size:16px;">作为叙述中主要人物宋怀良的对手和一种道德质疑者，吴佩琳在小说中自始至终充当着宋怀良所制造的种种爱情误会和迫不得已商业经营行为的洞穿者和坚定的批评者的角色。小说正是通过她的过于敏感的女性眼光，从负面评价了男主人公宋怀良商业行为和情感行为的道德性，展现了从20世纪90年代初年一直到新世纪20年的社会道德风习的堕落景观。虽然说叙述者附体于主人公宋怀良的身上，为其中为数众多的人物进行了包庇性的辩解和开脱，但还是为市场经济时代下了一个道德上极为负面的判断。虽然小说也通过宋怀良经营层面上的辩解和老厂长吴镇海对女儿吴佩琳的和稀泥式的劝导，批评了吴佩琳跟不上时代的古板和死脑筋，但是，由于这种辩护的苍白和道德上站不住脚，最终却在某种程度上坐实了吴佩琳所谴责的社会道德堕落的真实性，并最终将吴佩琳塑造成了一场充满张力的道德拉锯战的主动出击者，一个道德底线的积极的守护者，而不是他的丈夫宋怀良。虽然小说试图构建市场经济与社会道德的对话关系，但由于吴佩琳立场上的道德评价的一边倒，创作主体所期待中的对话关系并没有实现。而正是吴佩琳形象的单纯性和理想性，宋怀良形象的正面性和理想性才遭到了消解，并且蜕变为市场经济时代堕落道德的同流合污者。在一个道德监督者的视野中，不但目的需要崇高，过程也要白玉无瑕。她并不会设身处地为他辩护。女主人公吴佩琳较之于男主人公宋怀良更加具有道德理想主义的色彩。</span> </p> <p style="text-indent:2.125em;text-wrap:wrap;"> <span leaf="" style="font-size:16px;">但许春樵创作《下一站不下》的目的当然并不是为了指摘“暴发户”，而是为了替创业者辩护。</span> </p> <p style="text-indent:2.125em;text-wrap:wrap;"> <span leaf="" style="font-size:16px;">正是对1990年代下岗工人生活处境的叙述，许春樵给主人公宋怀良的崛起找到了理由，将他的崛起塑造了一次伟大的自救，也为他在创业成功以后的种种不法和不道德行为进行了辩护。叙述者又利用自己的叙述特权将其归入“迫不得已”的范畴，为宋怀良进行道德的辩白。</span> </p> <p style="text-indent:2.125em;text-wrap:wrap;"> <strong><span style="font-size:16px;">其次体现在关于“暴发户”之“爱情”的道德辩护。</span></strong> </p> <p style="text-indent:2.125em;text-wrap:wrap;"> <span leaf="" style="font-size:16px;">在1990年代的文化语境中，关于暴发户的情感糜烂的传说遍地都是。这种关于暴发户情感生活混乱的传说，同样也附着在《下一站不下》的主人公暴发户宋怀良的身上。这就是小说中的传记作家“我”为什么一开始就对宋怀良的“江淮好人”深表怀疑的原因。为了替“绯闻缠身”的宋怀良辩护，许春樵设置了一系列的误会叙事，以证明宋怀良所有的道德污点，都“似有实无”。</span> </p> <p style="text-indent:2.125em;text-wrap:wrap;"> <span leaf="" style="font-size:16px;">可以说，男主人公宋怀良是否对女主人公吴佩琳保持忠诚，是衡量男主人公宋怀良是否适格“江淮好人”的关键标准之一。</span> </p> <p style="text-indent:2.125em;text-wrap:wrap;"> <span leaf="" style="font-size:16px;">两性爱情的根本在于身体的忠诚。为了表现宋怀良对吴佩琳的报答或感情的忠贞，许春樵为男主人公设计了一系列的“三角恋爱”故事，以对宋怀良的私生活提出批评。在张月秀、吴佩琳和宋怀良的这场三角恋爱中，面对着历经婚姻伤害而变得温柔隐忍和善解人意的张月秀，作者利用一场情不得已的巧合，讲述了张月秀和宋怀良的所谓“爱情”。虽然他的情感已经动摇，但还是把持住自己，从而导致她远嫁新疆。而在艾叶、吴佩琳和宋怀良的这场三角恋爱中，作家推出了另一种风格的第三者——年轻、热情张放、大胆泼辣、现代前卫的女设计师艾叶。已经为妻子吴佩琳的猜忌而折磨得疲惫不堪的宋怀良，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就爱上了这个有点儿疯狂的女孩子，但他以同样的“拖延策略”，最终导致了艾叶的另嫁。而在他与初恋情人汪晓娅和吴佩琳所构成的三角恋爱中，一种风格更加出格的第三者出现了，那就是已经沦落风尘的汪晓娅，这次主人公更是坐怀不乱。在这一系列的以吴佩琳、宋怀良为两个角色，而以闺蜜、年轻的女设计师和初恋情人为第三角的三角恋爱中，叙述者为主人公宋怀良设计了至少四种诱惑方式，——温柔体贴型、浪漫张放型、初恋情人型和风尘女型。这些若有若无的爱情，严重地刺激了爱人吴佩琳，使得旁观者不能不对宋怀良的人格发出疑问，损害宋怀良知恩图报的道德君子形象。</span> </p> <p style="text-indent:2.125em;text-wrap:wrap;"> <span leaf="" style="font-size:16px;">但许春樵在叙述这些爱情出轨故事时，有着一种强烈的辩解意味。他在爱情的情节上，无疑例外地将这些婚外情导向了失败，并让宋怀良经受住各种风格的诱惑和考验，虽然总是拖泥带水，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吴佩琳。同时，为了表现主人公宋怀良对于爱情的忠诚，作者还赋予了主人公以面对性诱惑的非凡的抵御意志。在小说中，宋怀良对于与妻子吴佩琳的合法性爱从不拒绝，而且性爱还是他们化解误会增强情感的重要手段；但对于其他人的诱惑，无论是面对已经沦落为风尘女的初恋情人汪晓娅的洗浴中心里的低贱求欢，还是面对着宾馆房间中主动逢迎的年轻女孩艾叶的性感胴体，还是面对离婚后的张月秀透过一杯热茶所传达的柔情蜜意，宋怀良都无一例外选择了拒绝，甚至在即将发生之时也能够勇敢地主动中断进程。极限考验所传达的是主人公宋怀良坚定不移的忠诚和坚强意志。就如同吴佩琳在爱情选择中放弃或者说拒绝了运输暴发户魏国宝和干部子弟郭凯的追求，而坚定不移地选择了宋怀良一样。宋怀良的对于外在诱惑的拒绝行为，从而使得关于宋怀良与张月秀、汪晓娅、艾叶等人的恋爱故事，最终都成为一场“误会”。</span> </p> <p style="text-indent:2.125em;text-wrap:wrap;"> <span leaf="" style="font-size:16px;">当然，许春樵对宋怀良爱情忠诚的“误会”的辩解，显然是站在宋怀良的角度面对着吴佩琳而做出的。这种解释和辩护也是苍白的，勉强的。这些走钢丝式的叙述，到处都是漏洞。比如宋怀良带着妻子的闺蜜张月秀出差，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虽然他们彼此清白，但显然无法解释清楚。假如说出差无锡是阴差阳错，那么后来张月秀和他彼此已经产生感情的情况下，依然在一个办公室中共事，自然更加说不清楚。再比如他对初恋情人汪晓娅的救助，虽然说他对于汪晓娅并无感情，只是出于对槐树巷人的同情，但他的过于慷慨以及有意遮掩，还是使得他的辩解苍白无力。再比如他陪客人到洗浴中心去，虽然他并没有越轨之举，但置身于这样的场所本身，就无法洗刷自己的声誉。还有他与年轻的女设计师共骑摩托车在街头的玩闹，但如此展览性的招摇过市本身就很说明问题；虽然说一直到最后他与艾叶都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关系，但暗夜宾馆中的独处以及共同遭遇歹徒，自然更加无法自证清白，等等。</span> </p> <p style="text-indent:2.125em;text-wrap:wrap;"> <span leaf="" style="font-size:16px;">但所有的这些能够证实宋怀良出轨的证据，都无法抵挡创作主体要为宋怀良辩白的坚韧意志。为了证实宋怀良的清白，或者为了证明所谓的“出轨”就是一场误会，许春樵在两性道德上发明了“精神出轨”和“肉体出轨”两种形式，并坚定地认为“夫妇之间的忠诚在于身体”，“精神出轨”并不是真正的“出轨”，而“肉体出轨”才是真的“出轨”。按照这样的逻辑，创作主体将宋怀良与张月秀、艾叶和汪晓娅等人的爱情，自始至终控制在“精神出轨”的范围之内，就是面对着肉体交合的临界点，也坚定不移地完全不顾具体情境，毫不留情地在叙述上给予中止。而创作主体之所以这样做，其目的就是一个，就是为了面对吴佩琳的怀疑，能够用“误会”去加以解释。</span> </p> <p style="text-indent:2.125em;text-wrap:wrap;"> <span leaf="" style="font-size:16px;">所以，尽管宋怀良在婚姻上已然“出轨”，但宋怀良还是被塑造为一个对传统的婚姻观念怀有执念的人，一个出污泥而不染的人，一个面对着种种诱惑而大义凛然拒绝的意志坚强的不近人情的怪人，一个自始至终恪守婚姻誓言的人，一个对于吴佩琳这样的施恩者知恩图报的君子。可以说，小说《下一站不下》为了维护“江淮好人”的形象，可以说煞费苦心了。</span> </p> <p style="text-indent:2.125em;text-wrap:wrap;"> <span leaf="" style="font-size:16px;">但这种辩护又悖论性地将主人公宋怀良的商业道德和爱情生活，迎合或者印证了有着1990年代市场经济开始阶段的经验读者，有关暴发户及其商业道德合性道德的污秽想象。</span> </p> </section></section></section> <p style="text-wrap:wrap;"> <br /> </p> <section style="display:flex;flex-flow:row;justify-content:flex-start;margin-top:10px;margin-bottom:10px;"><section style="display:inline-block;vertical-align:bottom;width:auto;flex:0 0 0%;height:auto;align-self:flex-end;line-height:0;"><section style="text-align:center;"><section style="display:inline-block;width:30px;height:30px;vertical-align:top;overflow:hidden;padding:2px;line-height:0;background-color:#95C66A;border-radius:90px;"><section style="color:#FFFFFF;line-height:1.6;"> <p> <strong><span style="font-size:16px;">02</span></strong> </p> </section></section></section></section><section style="display:inline-block;vertical-align:bottom;width:auto;flex:0 0 auto;align-self:flex-end;min-width:5%;height:auto;padding-left:10px;"><section style="justify-content:flex-start;display:flex;flex-flow:row;width:100%;align-self:flex-start;border-style:solid;border-width:0px 0px 12px;border-bottom-color:#FFEFB1;padding-right:4px;padding-left:4px;"><section style="margin-bottom:-10px;width:100%;"> <p> <strong><span style="font-size:16px;">知恩图报叙事与“暴发户”道德形象的清洗</span></strong> </p> </section></section></section></section><section style="margin-top:0.5em;margin-bottom:0.5em;"><section style="background-color:#95C66A;height:1px;"><svg viewbox="0 0 1 1" style="float:left;line-height:0;width:0px;vertical-align:top;"></svg></section></section><section style="text-align:center;justify-content:center;display:flex;flex-flow:row;margin-bottom:10px;"><section style="display:inline-block;width:100%;vertical-align:top;align-self:flex-start;flex:0 0 auto;border-style:solid;border-width:0px;border-color:#95C66A;height:auto;padding:10px;background-color:#EDF7DC;"><section style="text-align:justify;line-height:2.4;letter-spacing:1px;"> <p style="text-indent:2.125em;text-wrap:wrap;"> <span leaf="" style="font-size:16px;">在1990年代以后的大众文化叙事中，暴发户形象已经被固化为一种恶的符号。但在小说《下一站不下》中，许春樵利用知恩图报的叙事模式，为暴发户宋怀良的道德形象，进行了有效的清洗。小说《下一站不下》中，无论是关于宋怀良与五里井槐树巷下岗工人之间的关系，还是关于宋怀良与吴佩琳之间的关系，都只能从知恩图报来解释。</span> </p> <p style="text-indent:2.125em;text-wrap:wrap;"> <strong><span style="font-size:16px;">宋怀良与下岗工人群体的关系是建构于感恩图报的传统道德心理结构上的。</span></strong> </p> <p style="text-indent:2.125em;text-wrap:wrap;"> <span leaf="" style="font-size:16px;">宋怀良从小说的一开始就落入了无路可走的“失业”困境。国企改制，大量工人下岗，他们住在逼仄、肮脏、漏雨透风的五里井槐树巷，女人被迫出卖肉体，工人就业无门，无事可干打架斗殴，犯罪被判入狱，至死睁着“怨声载道的眼睛”。这简直就是恩格斯在《致玛·哈克奈斯的信》中所描绘的伦敦东区贫民窟景观的中国重现。而接连遭遇下岗、父亲生病、父亲去世和被初恋情人抛弃等人生苦难的主人公宋怀良无疑是下岗工人的缩影。许春樵运用精细而犀利的现实主义手法，写出了下岗工人失业初期的从生活到精神的震惊体验，以及他们在那一个时间段中，那种生活里，那种精神状态中的孤立无助和整个社会对他们的冷漠。而作为一种刺目的对照是，那些“庸俗的、满身铜臭的暴发户”通过不正当手段攫取了工厂的地皮，做起了房地产，做起了墓地，赚取了巨额的利润，过着豪华奢侈的生活。许春樵不仅写出了下岗工人的生活苦难，更写出了他们所遭受的屈辱。许春樵笔下的五里井槐树巷下岗工人的生活，可以说是20世纪90年初下岗工人生活境遇的一个缩影，一个命运共同体，主人公宋怀良就是这一共同体中之一员。</span> </p> <p style="text-indent:2.125em;text-wrap:wrap;"> <span leaf="" style="font-size:16px;">苦难叙事往往以否定的方式肯定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正是在苦难叙述中，许春樵着意表现了五里井槐树巷无线电二厂下岗工人们的报团取暖的可贵精神。他用当年文化寻根小说中常见的手法，将槐树巷职工宿舍区下岗工人写成了一个具有乡土宗法制血缘亲情的伦理乌托邦，或者可以将其命名为“五里井槐树巷精神”。当宋怀良遭遇人生苦难的时候，他的邻居，那些同样是手头拮据的下岗工人，包括卖烟酒的小店主、拉板车的、甚至老头老太们，都向他伸出了援助之手。他们将仅有的一点钱，借给他送父亲看病，借给他给父亲送葬，在他结婚的时候，就如同对待自己的兄弟姐妹一样，用简单到寒酸的仪式庆贺他和吴佩琳的婚礼。已经深陷生活的凄风苦雨中的下岗工人，之所以毫不犹豫地尽到他们力所能及的责任，其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维护下岗工人群体的最起码的尊严。甚至嫁给宋怀良的吴佩琳，也不是完全出于爱情，而是出于对曾经的同事、现在的下岗工人们的同情，她的与曾为厂长的父亲的断绝关系而将自己投入到下岗工人的群体中，除了对父亲背叛母亲的憎恶之外，还有着对导致工人下岗而自己却住着干部楼的国企干部的不满和赎罪。正是在这样的同病相怜和惺惺相惜之中，许春樵将一个松散的底层社群凝聚为一个乡土亲缘共同体。正是满载着槐树巷下岗工人群体的期待，宋怀良夫妇开启了他们的创业之路。</span> </p> </section><section style="text-align:justify;line-height:2.4;letter-spacing:1px;"> <p style="text-indent:2.125em;text-wrap:wrap;"> <span style="text-indent:2.125em;font-size:16px;">而也在这样的亲情叙述中，许春樵建构了主人公宋怀良的作为一个下岗工人领头人的使命感和责任感，也完成了对主人公宋怀良的感恩式人格的塑造，并为发达以后的宋怀良始终如一的反哺五里井槐树巷乡亲和维护他们人格尊严的行为打下了坚实的道德伦理基础。就如同宋怀良与吴佩琳的感恩式婚姻关系一样，许春樵一开始就在宋怀良和五里井槐树巷下岗工人之间建立了一种施恩与报答的关系。如果说背弃自己干部家庭的吴佩琳形象，是下岗工人渴望关怀和救助的愿望的现实呈现的话，那么，同为下岗工人的宋怀良的形象则是他们的自我救助愿望的呈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无论是宋怀良的角色还是吴佩琳的角色，许春樵在塑造他们的时候，都遵守的是愿望逻辑，而不是现实逻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长篇小说《下一站不下》就是充满了人道主义精神的创作主体给予五里井槐树巷下岗工人的一付自我安慰剂。</span> </p> <p style="text-indent:2.125em;text-wrap:wrap;"> <span leaf="" style="font-size:16px;">小说叙述学认为，虽然很多时候小说在逻辑上遵守的是生活逻辑和其中人物的生命逻辑，但是，在绝大多数的时候，它还是依照创作主体的叙述伦理发展。《下一站不下》中的宋怀良的形象就是在叙述者叙述伦理的制导之下塑造成的。当下岗工人宋怀良在五里井槐树巷乡邻的热望之中，虽然历经种种挫折，但几乎没有多少意外地完成了创业神话的书写之时，宋怀良水到渠成地开始兑现他对于五里井槐树巷乡邻的“承诺”。他雇佣当过舞厅三陪女的韦晓丽做公关部经理，雇佣过去的无线电二厂女工张月秀做助理，把刚从监狱放出来的五里井槐树巷街坊的子弟接受进入公司，甚至怀琳公司的所有工作都是围绕着下岗工人来组织的。建材城老板韩爽说：“上个礼拜宋怀良还给我推荐了几个五里井摆地摊、卖菜的街坊到我这里做保洁，解放电影院门口看自行车的那个老头，牙齿都没几颗了，宋怀良叫我收下来白天烧开水晚上看店，工资比市环卫所的正式工高。都是自家人，不计较得失，才这么定的。”在小说的叙述中，宋怀良对五里井槐树巷乡亲的报恩，有的时候甚至到了无原则的地步。他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将五里井槐树巷的人接纳到他的公司里来，哪怕这些人被收进了公司无事可干，也工资照发不误，他甚至从洗浴中心冒着道德风险给那个曾经抛弃他、同为槐树巷下岗工人的初恋情人汪晓娅一笔钱，让他开了一个化妆品店。</span> </p> <p style="text-indent:2.125em;text-wrap:wrap;"> <span leaf="" style="font-size:16px;">在许春樵的叙述中，主人公宋怀良的槐树巷意识并不仅仅包括五里井槐树巷的下岗工人，还包括那几个与他一起创业的农村人。他们跟随着宋怀良夫妇创业，彼此建立了信任。他们犯了错误，尤其是性方面的错误，宋怀良总是找各种理由包庇他们，为他们开脱，就是将耿双河开除了，也要让他有尊严地离开。还有当年那几个色情表演剧团中的团长王遥和演员石榴红，只要找来了，他就一定想尽办法给他们以帮助。就是他对于妻子吴佩琳的忠诚里，也包涵了同为五里井槐树巷下岗工人的情感在里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宋怀良所要感恩的已经远远不止于五里井下岗工人社群，而扩及所有的处于受难中的整个下层阶级。他也并不仅仅只是感恩了，而是生发了一种源自于感恩的关于底层社会的集体意识，他从自己的曾经的下岗工人的亲身体验出发，生发了一种要带领所有人摆脱困境获得尊严的领袖意识。尽管从市场经济条件的公司管理来说，他的行为是荒唐的，但是，那却正是他的报恩逻辑的题中应有之义，他就是要利用他的公司，为下层受苦受难的人们提供庇护；他就是要与下岗工人或者他们的子弟一起分享财富，一起分享做人的尊严。宋怀良的举动，解决了下岗工人的再就业这一老大难的问题，获得了政府颁发的“江淮好人”的荣誉，也收获了五里井槐树巷人的感恩戴德，但他的行为未必没有沽名钓誉好大喜功之嫌。在小说的结尾中，作家还特别加上了吴佩琳得了癌症以后获得众多的他曾经帮助过的人的集资捐钱的情节，并以此来论证宋怀良“行善”的正确性，佐证五里井槐树巷人的底层互助意识的生生不息和底层人民生而善良的民粹品格。</span> </p> <p style="text-indent:2.125em;text-wrap:wrap;"> <strong><span style="font-size:16px;">宋怀良感恩图报的心理同样出现在他与吴佩琳的爱情婚姻生活中。</span></strong><span leaf="" style="font-size:16px;">许春樵在小说的开端就讲述了一段令人感动甚至震撼的童话般的爱情。宋怀良与吴佩琳的爱情，是一种患难真情。主人公宋怀良一出场就遭遇了下岗，从一个备受尊重的国企工人一下子变成了遭受蔑视的下岗工人，而且，苦难还接踵而至，——父亲生病而无钱看病，父亲去世也无钱举办葬礼，风里来雨里去过着没有尊严的生活。作家为了加重男主人公宋怀良的苦难（当然也为女主人公吴佩琳的出场垫高道德阶位），他还设计了初恋情人汪晓娅抛弃宋怀良去另攀高枝的带有侮辱性的情节，因为男性的苦难在父权制社会中莫过于自己的女人另投他人怀抱，以及她所投来的不屑的眼光。但苦难在具有儒家传统的叙事学中，其实是一个呼吁结构，它是为接下来的拯救叙事和奋斗叙事做铺垫的。当主人公宋怀良被置于人生低谷之时，许春樵就运用中国小说中常用的“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式的传奇技法，让厂长的女儿吴佩琳出场去拯救落难中的下岗工人宋怀良。于是，就有了美丽性感的吴佩琳对于宋怀良的一系列“施恩”行为：为了嫁给宋怀良，她放弃了出国机会，冲破了父亲的阻挠，将用来出国的钱帮助宋怀良还因父亲生病和去世而欠下的债务，两度将宋怀良从看守所里救出来，自己掏钱举办了她与宋怀良的婚礼，离开干净整洁的干部楼搬到了槐树巷那逼仄肮脏的小房子里，她不但不嫌弃宋怀良的贫穷而且以一个穷人家贤惠的女人一样与丈夫和邻居、亲戚友好相处。为了体现吴佩琳的爱情意志，作家还将她置于四角恋爱的叙述旋涡之中，让他在三个男人中去选择一个。当然，虽然可供选择的男人有三个，她毫无悬念地按照创作主体的预设，拒绝了条件优越的干部子弟郭凯和跑运输的小暴发户魏国宝的追求，而无条件地选择了并没有追求她的下岗工人宋怀良。正是吴佩琳对于宋怀良如此之“好”，才有了宋怀良新婚之夜的誓言“这辈子我为你活，为你死！”任何誓言都不是单方面的承诺，而是双方共同签下的契约。宋怀良的誓言就是对吴佩琳所施与的恩情所签下的承诺书。他必须以婚姻的忠诚来兑现，而吴佩琳当然可以这一誓言来追索。许春樵对女主人公吴佩琳的“施恩”叙述并不仅仅局限于他与她的婚前，还延伸至婚后的“奋斗”阶段。在宋吴婚后，吴佩琳更是以一个贤妻良母继续着对宋怀良的拯救，她把仅有的100块钱替宋怀良还了债；她拒绝了父亲的朋友为自己安排的清闲的职位，回到家与丈夫一起以下岗工人的身份过艰难的生活；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台湾老板要招聘她做“女秘书”的诱惑；在蹬三轮车的宋怀良被误会遭受发小郭凯奚落之时，义无反顾地要去维护丈夫的尊严；夫妻二人一道去演艺剧团去打工，扛笨重的道具和烧水，一起遭受因剧团被查处而身无分文的生活；她对于从乡下来的宋怀良家的穷亲戚好不嫌弃地包容，完全没有厂长女儿的娇气和傲慢。在后来做生意过程中，她与丈夫一起卖墓地，并利用父亲的影响力，赚得第一桶金。他们一起成立怀琳装饰公司，她贡献她的才华帮公司设计装修，利用自己的关系帮助公司扩张业务。如此还不够，作家还利用吴佩琳的两个曾经的追求者郭凯和魏国宝，“考验”了吴佩琳对宋怀良的感情的“忠诚度”。</span> </p> <p style="text-indent:2.125em;text-wrap:wrap;"> <span leaf="" style="font-size:16px;">许春樵不惜笔墨将吴佩琳对宋怀良的“恩情”完全不受节制地倾倒到这个落魄的下岗工人的身上。吴佩琳也被塑造成了一个理想的爱人形象，她具备了所有中国传统道德所要求的贤妻良母应该有的道德品质。但更为主要的是，许春樵几乎是将吴佩琳塑造成了一个完美的拯救者形象。而对于主人公宋怀良来说，吴佩琳对他的患难与共的爱情、患难见真情的爱情、患难中不离不弃的爱情，可以说不但给处于人生低谷的宋怀良打了一剂强心针，也给黯淡压抑的五里井下岗工人宿舍区的人们投射了一束光亮。吴佩琳对宋怀良传奇式的爱情，不但以她温软的身体救渡了宋怀良，而且救渡了整个五里井下岗工人。在小说中，许春樵在将宋怀良塑造成理想主义的道德圣人之前，他首先将吴佩琳塑造成了道德圣母的形象。而且，他还将吴佩琳的道德圣母的形象，根植进宋怀良的道德血液中，从结婚的那一刻开始起，对吴佩琳的感恩就成为宋怀良最高的道德准则，自始至终地在他的精神世界里监督或者鞭策着他的一切行为，并建构了他感恩式的人格。由此，许春樵也彻底锚定了宋怀良与吴佩琳的感情关系，为宋怀良后来在欲望诱惑之中能够坚守对吴佩琳的感情奠定了逻辑基础。但显然，许春樵所塑造的吴佩琳形象，是一个男性心目中的理想女性形象，是但丁（《神曲》）在游历天堂和炼狱时陪伴在侧的贝尔特里丝形象的中国版本。</span> </p> <p style="text-indent:2.125em;text-wrap:wrap;"> <span leaf="" style="font-size:16px;">如果说《下一站不下》在前半部是按照施恩模式来讲述吴佩琳对主人公宋怀良的爱情的话，小说的后半部则调转了叙述的方向，讲述了宋怀良对于吴佩琳爱情的报答，由此小说也进入了叙述的感恩模式，并在感恩模式下来塑造宋怀良的忠贞不二的爱情模范的形象。在小说中，为了表现了宋怀良对吴佩琳的感恩，设计了一些列的感恩举措，比如宋怀良用做生意赚的钱购买了一栋豪华的别墅，送给吴佩琳；陪着吴佩琳一起声势浩大地到五里井槐树巷搬家，他以他和吴佩琳的名字注册了装修公司，为吴佩琳在公司里专门设置了一个副总的职位，为吴佩琳专门筹建了一家登记在其名下的饭店，当吴佩琳想出来工作的时候就将江北公司交予她管理，当吴佩琳被抓进派出所后找关系将她捞了出来，以及宋怀良尽管受到吴佩琳莫名其妙的怀疑和折磨时却仍然对她不离不弃，仍然对她保持着婚姻的忠诚，等等。</span> </p> <p style="text-indent:2.125em;text-wrap:wrap;"> <span leaf="" style="font-size:16px;">在《下一站不下》中，槐树巷下岗工人群体，其实完全可以用一个名词“人民”来指称，宋怀良就是“人民儿子”，他接受了人民的恩惠，所以他需要报答人民。同样，作为女性的吴佩琳，在宋怀良那里，她不但是情人而且也是母亲，吴佩琳几乎如母亲一般呵护着这样丈夫，不考虑任何个人的利害得失，而且一心一意。在政治历史文化领域，吴佩琳的角色和五里井槐树巷乡亲之间，实际上存在着一个显而易见的互文隐喻关系。吴佩琳也可称为“人民母亲”，而宋怀良也可以称之为“人民母亲”的儿子。所以，整个《下一站不下》讲的就是一个“人民的儿子”感恩“人民母亲”的故事。</span> </p> <p style="text-indent:2.125em;text-wrap:wrap;"> <span leaf="" style="font-size:16px;">通过施恩叙事和报恩叙事，许春樵将他那市场经济时代故事的触角，伸入中国儒家文化的浑水中汲取营养，为大众文化时代已经被涂抹得乌七八糟的暴发户形象，进行了有效的清洗。由此可见许春樵创作中的阶级乌托邦遗留。</span> </p> </section></section></section> <p style="text-wrap:wrap;"> <br /> </p> <section style="display:flex;flex-flow:row;justify-content:flex-start;margin-top:10px;margin-bottom:10px;"><section style="display:inline-block;vertical-align:bottom;width:auto;flex:0 0 0%;height:auto;align-self:flex-end;line-height:0;"><section style="text-align:center;"><section style="display:inline-block;width:30px;height:30px;vertical-align:top;overflow:hidden;padding:2px;line-height:0;background-color:#95C66A;border-radius:90px;"><section style="color:#FFFFFF;line-height:1.6;"> <p> <strong><span style="font-size:16px;">03</span></strong> </p> </section></section></section></section><section style="display:inline-block;vertical-align:bottom;width:auto;flex:0 0 auto;align-self:flex-end;min-width:5%;height:auto;padding-left:10px;"><section style="justify-content:flex-start;display:flex;flex-flow:row;width:100%;align-self:flex-start;border-style:solid;border-width:0px 0px 12px;border-bottom-color:#FFEFB1;padding-right:4px;padding-left:4px;"><section style="margin-bottom:-10px;width:100%;"> <p> <strong><span style="font-size:16px;">道德判断与历史判断的暧昧</span></strong> </p> </section></section></section></section><section style="margin-top:0.5em;margin-bottom:0.5em;"><section style="background-color:#95C66A;height:1px;"><svg viewbox="0 0 1 1" style="float:left;line-height:0;width:0px;vertical-align:top;"></svg></section></section><section style="text-align:center;justify-content:center;display:flex;flex-flow:row;margin-bottom:10px;"><section style="display:inline-block;width:100%;vertical-align:top;align-self:flex-start;flex:0 0 auto;border-style:solid;border-width:0px;border-color:#95C66A;height:auto;padding:10px;background-color:#EDF7DC;"><section style="text-align:justify;line-height:2.4;letter-spacing:1px;"> <p style="text-indent:2.125em;text-wrap:wrap;"> <span style="text-indent:2.125em;font-size:16px;">许春樵在小说《下一站不下》中不但将主人公宋怀良塑造成了一个情感专一的模范丈夫，而且将其塑造成了一个真正的“下岗工人再就业模范”，更将其塑造成了一个知恩图报的君子。但是，小说《下一站不下》作为一个情感文本和历史文本，其所表现出的意识倾向还是隐藏了很多在价值上模棱两可的意义暗示。</span> </p> <p style="text-indent:2.125em;text-wrap:wrap;"> <span leaf="" style="font-size:16px;">首先，《下一站不下》塑造了一个道德理想主义者的形象宋怀良，但是为了塑造这个形象，作者将其放置于一个充满争议的场境中，放置于一系列充满歧义的事件中，使得其道德形象不清不楚。虽然从艺术上来说，这是塑造伟大形象非常常见的手法，使得人物形象在外在冲突和内在矛盾中得到淬炼，彰显意志。但是，创作主体在努力为宋怀良经营事业中有损其形象的不法行为进行辩护的同时，也不能否认其行为的不法性和不道德性，这反过来又使得创作主体要着力塑造的形象受到损害，使得宋怀良这个形象从根本上无力摆脱腐败的暴发户形象的纠缠。比如为了接工程，宋怀良不得不带官员进入娱乐场所，并亲自陪同买单；比如任用舞女韦晓丽做公关部经理，诱导管理工程的干部犯罪，顺势利导地控制他并接到工程；比如利用韦晓丽的双重身份，给身为县长的郭凯输送利益；比如他开拓网吧市场，虽然他的市场开拓策略并不为当时的法律所禁止，但是其行为却造成了对青少年的实际伤害；特别是他专门喜欢雇佣那些有劣迹的所谓“人才”，虽然这些人在企业经营上确实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但是，这些人往往都是通过不法的手段为他赚钱。虽然说他并不总是参与他们的不法行为，或者装聋作哑视而不见、见而不说，但这依然无法摆脱他纵容包庇的嫌疑。虽然他的这些灰色的经营行为大多都是当时企业经营中司空见惯的现象，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而且，宋怀良也跟随时代潮流的“不得已而为之”的行为，但是，这些不道德的经营行为又确实损害了他的“江淮好人”的形象。为了证明宋怀良在两性关系上的清白，就让他面对着孙晓娅无动于衷；为了证明宋怀良面对爱情底线的超强的掌控力，就让他面对着年轻异性的胴体诱惑，做到临界中止。诸如此类还有很多，就不一一举例了。</span> </p> <p style="text-indent:2.125em;text-wrap:wrap;"> <span leaf="" style="font-size:16px;">《下一站不下》中的爱情误会叙事之所以能够达成，实际上是三方叙述交叉介入的结果。从宋怀良的角度，作为行动主体，他的能够引起误会的行为，就是历史的本来形态；但从评价主体吴佩琳的角度来看，宋怀良的这些行为却充满了暧昧的气息，而且，在她的道德化的眼光之下，这些行为自然就被打上了道德的烙印。而从叙述者的角度，宋怀良的这些行为正为他提供了阐释历史和推动叙述的弹药。叙述者正是利用了历史事实和道德事实之间界限的模糊性，以及宋怀良有意无意的越界，让他陷入了连锁反应式的现实行动和道德自证的陷阱之中，在翻大饼式的反复搅扰中，来磨练他的道德人格。许春樵正是利用这些误会叙事，不但从人性的角度揭示宋怀良情感生活的复杂性，而且在纠缠不休的叙述中创造了道德判断的张力。当然，叙述者是清醒的，他只是利用误会叙事来考验主人公宋怀良的道德意志，而并不会真的去损害他的基本的人格尊严。叙述者总是在他神魂颠倒之时，使得他意志苏醒并能够以超拔的毅力挣脱铺天盖地而来的爱情罗网和忠诚拷问。但实际的效果，却使得宋怀良在道德上难以摘清，陷入难以说清的泥潭。宋怀良在爱情婚姻和事业经营中的两边踩线的行为，使得自始至终处于道德和不道德交叉的灰色地带。就创作主体的意愿来说，他可能是为了利用这种有争议的事件，制造张力，彰显主人公面对现实的强悍的决断意志，但是，却使其在道德上更加的不清不楚。宋怀良的道德尴尬，可以说是许春樵在艺术上的成功，但却是宋怀良这个人物的失败。</span> </p> <p style="text-indent:2.125em;text-wrap:wrap;"> <span leaf="" style="font-size:16px;">其次，《下一站不下》充斥着民粹主义的阶级集体意识。许春樵的这种关于底层社会优良道德品格的理想主义叙述，显然与社会现实无法实现接茬。但问题不在于是否能够接茬，而在于小说作者需要使这些人保持道德清白，以纾解他由来已久的民粹思想和道德理想主义的情怀。民粹主义是一种对底层社会道德品格的正面想象。在民粹的语境下，主人公宋怀良的失败悲剧，其意义就被导向了一场具有阶级倾向的关于底层苦难的人道主义叙事。民粹思想与阶级意识是一体两面的孪生兄弟。当许春樵在小说中特别强调底层民粹的时候，他实际上也就认同了充斥于近现代思想史之中的阶级意识。在这个层面上，宋怀良对吴佩琳的爱情，宋怀良对槐树巷下岗工人群体的回报，也都有着非常明显的阶级意识的味道。与经济领域里常见的创业故事不同，《下一站不下》为宋怀良的创业神话设计了一个伟大的道德目标。它不仅证明了下岗工人宋怀良能够自我实现，“能够”创业成功，而且也证明了下岗工人也“能够”实现自救。当然，宋怀良的创业神话还达成了他那被中断的人生梦幻，他把一个市场中的经济实体的经营变成了“福利企业”，这与其说他是在经营一家企业，不如说他是拿他在市场中所赚的钱，来经营一个国企“大集体”梦幻。其实，其意义还并不仅仅止于此。许春樵对宋怀良这个出身下岗工人的知恩图报的创业失败故事的讲述，还否定了整个“市场经济”时代，将市场经济时代描绘成了人欲横流冷酷无情；美化了“国企”时代，将国企时代描绘成了能够庇护工人的广厦万间和温柔故乡。就整个这部小说来说，我们只有将宋怀良的创业神话与其槐树巷意识联系起来，我们才能洞穿它的实质，也才能理解为什么宋怀良在自杀这件事情上还要忽悠一个“见义勇为”的好名声。尽管如此，当执着于集体梦幻的宋怀良不得不采用自我了断的方式结束他的创业神话的时候，作家并不是为了说明宋怀良为“好人”之名所异化或拖累，而是在于阐释这个创业神话是多么的不合时宜。这就是这部小说中所塑造的创业神话的叙述功能之所在。</span> </p> <p style="text-indent:2.125em;text-wrap:wrap;"> <span leaf="" style="font-size:16px;">罗兰巴特说：“写作是一种含混的现实：一方面，它无可争辩地产生于作家与他所处社会的对立；另一方面，从社会的合目的性出发，它通过某种悲剧的移情作用，把作家遣回到他的创作所依赖的最初手段上。”许春樵从他的创作伊始，就有着很明确的底层意识。这种底层意识并不仅仅体现在他的底层生活状态的始终如一的观照上，而是体现在他的民粹上。也许他当初的短篇小说《找人》只是关心底层，但他的长篇小说《男人立正》却是民粹的。许春樵后来的创作虽几经流变，但民粹的理想似乎到了这部《下一站不下》中依然阴魂不散。在小说中，除了暴发户魏国宝是个十足的坏人之外，宋怀良吴佩琳夫妇、五里井槐树巷的下岗工人张月秀、老厂长吴镇海夫妇、政府官员程凯、下岗女工按摩女汪晓娅、舞女韦晓丽、乡村色情剧团演员石榴红、女设计师艾叶、鸿翔建材商店老板赵超、建材城老板韩爽，乃至于从乡下来的耿双河、周小泉，大家都非常讲义气，都是与人为善的好人。并且，为了保持这种民粹理想，叙述者寻找各种理由为这些底层人物的各种荒唐行为进行了不厌其烦的辩解，特别是赋予主人公宋怀良几乎是不可能具备的严苛的道德自律和情感定力。</span> </p> <p style="text-indent:2.125em;text-wrap:wrap;"> <span leaf="" style="font-size:16px;">再次，有关宋怀良商业道德和情感生活中的道德判断，其实涉及到对一段长达四十年的历史的道德评价问题。许春樵利用宋怀良和吴佩琳的爱情纠葛和经营理念的分歧，将叙述的触角伸向历史领域，并试图表现历史判断的困惑。通过宋怀良的早期遭遇，作者对发端于九十年代初年的国企改革及其所导致的大量工人下岗提出了批评，利用吴佩琳的指责对宋怀良的商业道德做出了否定性的道德评价，但同时，又通过宋怀良的崛起让我们看到，正是市场经济为宋怀良的个人创业提供了机遇。</span> </p> <p style="text-indent:2.125em;text-wrap:wrap;"> <span leaf="" style="font-size:16px;">作家一方面将他叙述为一朵洁身自好的出污泥而不染的白莲花，一个“为了那个信仰将个体生命的本能与欲望完全压抑和放弃”的道德完人，另一方面又将置于情人环绕诱惑不断的环境之中，使得他几乎成为一个登徒子；一方面他是一个在道德漩涡中能够固守道德理想、甚至具有道德洁癖的堂吉诃德式人物，另一方面他又是一个在为人处世和企业经营上能够适应环境具有经营灵活性的活生生的市场生物。在宋怀良的形象中，高洁的道德理想与实际行为中的不道德，构成了一种道德上的自反。显然，这个人物的道德人格具有分裂性，很难用一般的统一性逻辑去衡量。而宋怀良的道德人格的分裂性，显然是由创作主体的道德化叙述所造成的。</span> </p> <p style="text-indent:2.125em;text-wrap:wrap;"> <span leaf="" style="font-size:16px;">但是，假如我们将主人公宋怀良的道德人格，放置于马基雅维里的目的和过程自反的理论框架之下，就会有很好的解释。宋怀良如当时的很多暴发户一样，为了赚钱不择手段。但是，他与那些土帽子暴发户不同的是，别人赚钱就是为了吃喝嫖赌，而他的赚钱和将企业做大，却是为了救助像五里井槐树巷乡邻们一样的穷人，为自己也为他们挽回做人的尊严。在马基雅维里的理论框架中，过程的不道德，并不能损害目的的崇高性。只要能够实现崇高的目标，过程的不道德性则可以忽略不计。显然，主人公宋怀良就是一个类似的马基雅维里式的人物。但是，许春樵做得并不彻底，他通过宋怀良的进退失据和犹豫不决以及反复辩白，表现了这个人物的内心挣扎和道德困境。因此，宋怀良既不是一个完全道德堕落的人，又不是一个能够彻底上岸的人。他实际就是一个处于道德夹缝中的孤独的苦人。正因如此，才造成了关于他的“江淮好人”的“名”与“实”的定性的困难。显然，《下一站不下》中的宋怀良要比《男人立正》中的陈道生要复杂得多。</span> </p> </section><section style="text-align:justify;line-height:2.4;letter-spacing:1px;"> <p style="text-indent:2.125em;text-wrap:wrap;"> <strong style="text-indent:2.125em;"><span style="font-size:16px;">而这种道德叙述的困惑也造就了令人迷惑的结尾</span></strong> </p> <p style="text-indent:2.125em;text-wrap:wrap;"> <span leaf="" style="font-size:16px;">正如米兰•昆德拉所说：“小说的精神是复杂的精神，每一部小说都对它的读者说：‘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样简单。’这是小说的永恒真谛”。许春樵在讲述宋怀良的爱情故事和创业神话的时候，他一方面对宋怀良的性道德和创业精神以及创业目的满怀着崇敬之情，另一方面又通过张月秀对他的怨怼、吴佩琳对他的指责、艾叶对他的耍弄和公司的破产，无情地嘲笑了他的古板、他的两面三刀、他的犹豫不决和首鼠两端，给予他的道德圣人形象罩上了一层可怜兮兮的面纱。特别是小说结尾的那个充满歧义的戏谑的死亡事件更是一个解构式的象征，它不但宣布了道德理想主义的虚妄，而且，从情感上为宋怀良这尊道德理想主义雕像的倒塌唱了一首充满解构欢乐的挽歌。</span> </p> <p style="text-indent:2.125em;text-wrap:wrap;"> <span leaf="" style="font-size:16px;">虽然《下一站不下》深陷道德化叙述的陷阱无力自拔，但并不等于他毫无历史判断。而这种历史判断主要体现在小说的结尾的自杀事件中。在小说的叙述中，宋怀良对爱情固执地坚持不触及性爱底线的观念，是荒诞的；同时，他坚持用他的企业无原则的养活一批只拿工资不做事的槐树巷乡邻，也同样是荒诞的。作家虽然在情感上对宋怀良的五里井槐树巷意识和国企梦幻表达了敬意，但他又站在历史的高度毫不犹豫地将怀琳公司送上了倒闭的末路，并且将沉湎于大集体梦幻中的宋怀良，同样毫不犹豫地送上自杀的不归路，并不顾及他对五里井槐树巷意识是怎样的恋恋不舍，也不顾及他对报恩式的爱情是怎样的迷恋。作家“不得不违背自己的阶级同情和政治偏见”，写出了“他心爱的贵族们灭亡的必然性”，并“把他们描写成不配有更好命运的人”。</span> </p> <p style="text-indent:2.125em;text-wrap:wrap;"> <span leaf="" style="font-size:16px;">总之，小说《下一站不下》塑造了一个在道德上很难下判断的人物形象。虽然许春樵主要是从爱情纠葛来表现宋怀良这个人物的形象的，但是，通过对这个人物所身处的那个时代的生活器物和风俗民情的标记，通过这个人物在那个时代中对重大公共事务的表态，小说将这个人物形象的意义由私人领域向公共领域进行了伸展，不仅将他塑造成了在道德上很难下判断的人物，而且将他塑造成了具有重大历史指涉的典型人物。小说通过宋怀良这一人物的情感失败和企业破产及其所经历的痛苦过程，表现了大时代（从1990年代一直到新世纪20年）的道德博弈和精神痛苦，并通过主人公宋怀良的自杀事件，预言了一个时代的终结。显然，这是一个在审美上非常别致的具有原创性和高辨识度的文学形象。他既不同于报告文学中常见的扁平的“好人”形象，又不同于当代奇人奇事叙事中那种故作高深的怪诞人物。这个人物形象无论是从历史指涉的深度还是从性格的独特性来说，都具有黑格尔所说的“这一个”的特征。但整部小说的道德化叙述，也带来了主人公形象的脱离历史语境的执拗和偏颇，并因而使得充斥着整个叙述的辩护，显得苍白无力。</span> </p> </section></section></section><section style="color:#6A6A6A;padding-right:15px;padding-left:15px;"> <p style="text-wrap:wrap;"> <em><span style="font-size:16px;">*本文系2023年度安徽省科研编制计划重大项目“百年中国新文学的中国式现代化研究”（批准文号2023AH040016）的阶段性成果。</span></em> </p> </section><section style="text-align:center;margin-bottom:-9px;"><section style="display:inline-block;vertical-align:top;overflow:hidden;height:100px;width:80px;background-repeat:no-repeat;background-attachment:scroll;background-image:url("https://mmbiz.qpic.cn/sz_mmbiz_png/YYnIym3zrUSn3SR8GovA9VwzH1uhY4h45RQhjgSiasxtD8RUaGUAicibfqRFQFHAPibfQibMBAJeKqpwPRpuMrja4cQ/640?wx_fmt=png&background-position:50% 50% !important;background-size:contain !important;" data-lazy-bgimg="https://mmbiz.qpic.cn/sz_mmbiz_png/YYnIym3zrUSn3SR8GovA9VwzH1uhY4h45RQhjgSiasxtD8RUaGUAicibfqRFQFHAPibfQibMBAJeKqpwPRpuMrja4cQ/640?wx_fmt=png" class="" data-fail="0"><section style="margin-top:32px;"><section style="font-size:18px;color:#FBD14B;letter-spacing:4px;line-height:1.8;text-shadow:#FFFFFF 0em 0.056em, #FFFFFF 0em -0.056em, #FFFFFF 0.056em 0.056em, #FFFFFF 0.056em 0em, #FFFFFF 0.056em -0.056em, #FFFFFF -0.056em 0.056em, #FFFFFF -0.056em 0em, #FFFFFF -0.056em -0.056em, #FFC151 0em 0.111em, #FFC151 0.056em 0.111em, #FFC151 -0.056em 0.111em;"> <p> <strong><span style="font-size:16px;">END</span></strong> </p> </section></section></section></section><section style="display:flex;width:100%;flex-flow:column;"><section style="z-index:1;"><section style="justify-content:flex-start;display:flex;flex-flow:row;margin-top:10px;margin-bottom:-1px;"><section style="display:inline-block;vertical-align:bottom;width:auto;flex:0 0 0%;height:auto;align-self:flex-end;margin-right:-13px;"><section style="transform-style:flat;transform:perspective(0px);"><section style="text-align:center;line-height:0;transform:rotateY(180deg);"><br /> </section></section></section><section style="display:inline-block;vertical-align:bottom;width:auto;align-self:flex-end;flex:0 0 auto;border-top-left-radius:21px;border-bottom-right-radius:21px;overflow:hidden;background-color:#EDF7DC;padding:10px 33px 10px 21px;min-width:5%;height:auto;border-top-right-radius:21px;"><section style="text-align:justify;color:#6B9F39;"> <p style="text-wrap:wrap;"> <strong><span style="font-size:16px;">注释</span></strong> </p> </section></section><section style="display:inline-block;vertical-align:bottom;width:auto;min-width:5%;flex:0 0 auto;height:auto;align-self:flex-end;margin-left:-36px;"><section style="transform-style:flat;transform:perspective(0px);"><section style="margin-bottom:-2px;line-height:0;transform:rotateY(180deg);"><br /> </section></section></section></section></section></section><section style="justify-content:flex-start;display:flex;flex-flow:row;margin-bottom:10px;"><section style="display:inline-block;width:auto;vertical-align:top;align-self:flex-start;flex:100 100 0%;border-style:solid;border-width:1px;border-color:#95C66A;border-bottom-right-radius:15px;overflow:hidden;height:auto;margin-left:10px;padding:10px;"><section style="text-align:justify;color:#6A6A6A;"> <p style="text-wrap:wrap;"> <span leaf="" style="font-size:16px;">1.许春樵《下一站不下》，人民文学出版社2021年版。</span> </p> <p style="text-wrap:wrap;"> <span leaf="" style="font-size:16px;">2.罗兰·巴特《罗兰巴特随笔集》，怀宇译，百花文艺出版社2005年版，第8页。</span> </p> <p style="text-wrap:wrap;"> <span leaf="" style="font-size:16px;">3.张光芒：《中国现代启蒙文学思潮论》，上海三联书店2006年版，第47页。</span> </p> <p style="text-wrap:wrap;"> <span leaf="" style="font-size:16px;">4.参见【意】尼科洛·马基雅维里：《君主论》，商务印书馆1985年版。</span> </p> <p style="text-wrap:wrap;"> <span leaf="" style="font-size:16px;">5.【捷克】米兰·昆德拉《被忽视的塞万提斯的遗产》，《小说的艺术》，作家出版社1992年版，第19页。</span> </p> <p style="text-wrap:wrap;"> <span leaf="" style="font-size:16px;">6.恩格斯《致玛格丽特·哈克奈斯》，中国作家协会、中央编译局编《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论文艺》，作家出版社2020年版，第140页。</span> </p> </section></section></sec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