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州区诗歌散文小辑

浏览量:1325 | 上架时间:2023-01-17

“栽秧发棵!栽秧发棵!”四声杜鹃一亮它抑扬有致的嗓子,后园的春天便醒了。同时醒来的,还有那株枝丫遒劲的五月桃。先是灰扑扑懵懂的花骨朵,一寸寸缀满褐色油亮的枝干,再是一朵又一朵粉色的小花,俏眉俏眼羞答答地绽开了笑颜。只消几阵春风,哗,满树的桃花便铆足了劲,在一夜间喧然枝头。

春天是一场盛宴,桃花是后园端给春天的第一张笑脸,从此,后园就是花的世界。杏花、李花、梨花、枣花、石榴,浅白深红,一一斗着新妆。

后园与后山的交接处,生满浓密高大的棕树。棕树棕质的树衣,是编制蓑衣的原材料,它扇形的叶片与披拂的藤蔓交织而成的网,也是后园天然的篱落,多少会挡住从后山来偷食瓜菜的野兔、獾,或其他尖牙利齿的小动物。老屋、猪舍、牛栏则在前面一溜排开,挡住白日在村庄溜达的母猪、小牛犊,嘎嘎扑棱着的鸡鸭鹅,于是,后园就成了村庄的世外桃源,一枯一荣,丰富着单调的日子。

后园分为东园与西园。东园是一畦畦黑黝黝的菜地,肥沃而松软。外婆站在地中间,气定神闲地把手一挥,这几垄栽茄子辣椒洋柿子,那边吊丝瓜苦瓜和黄瓜。憨憨的大舅妈就在早晚的辰光里,慢悠悠地在东园里莳弄着,将那些应季的蔬菜,一样不落地植入泥土。

一家大小十几口人,加上超过人口数倍的家禽家畜,粮食总是显得精贵而短缺,满园的蔬菜可抵半季粮,人吃不完,再喂猪喂鸡喂牛羊。种满蔬菜的东园,是除了稻麦以外,人与牲畜生存的另一保障。

但是西园不一样,西园是我们的乐园,也是我们的“百草园”。各种果木高大茂盛,春天一来,草木们日渐蓊茂,一树树的花如红楼十二钗般,不肯交出无韵的诗篇,也不肯错过与季节心心相印的表达,施施然竞相

绽枝。任是立在哪一棵树下仰头,但见花开浩荡,繁密如村庄夏夜的星河。风一起,飞花便如雪片般簌簌洒洒,裹人一脸一身,飘落在树下腥湿的泥土里,落在梦梦子们带刺的藤蔓上。

门前的水稻田,有新犁翻暖泥了,便是诗句里“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的春深之时。花衣即将凋落遁隐,枝头上粉白的桃、碧青的李杏,如初生的粉嫩的婴儿,从干瘪的花衣的襁褓里,露出扑了粉的脑袋,把自己勇敢地呈现在五月明丽的阳光下,从此栉风沐雨,开始了作为一个果子的征程使命。西园就在我们的期待中,一天天的芳香四溢起来。

最先成熟的是地梦子,它油油的藤蔓无处不生,密密实实,覆盖着黝黑肥沃的泥土。梦子的学名是覆盆子。西园的果树下,就是喜湿喜阴蔓生的地梦子。还有种杂生在山间的刺树,也是覆盆子的一种,我们叫作树梦子。草木不言,离离枯荣,但想来树也是有“梦”的,它们的梦应是努力孕育的果实,能粒粒繁盛吧,所以成熟的梦子都有着红艳润泽的光芒,闪烁在带刺的叶片后面。鲁迅先生在《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里,描叙过它的味道:“像小珊瑚攒成的小球,又酸又甜,色味都比桑葚要好得远。”

这是热情的初夏捧给我们的第一场美味。每天一放学,饥肠辘辘的我们就会穿过老屋幽深的厅堂,从后门鱼贯钻进西园。成熟的地梦子较之于树梦要硕大,且汁多而甜,但就是娇贵,一碰就破,不能揣进衣兜,只好边摘边吃,不吃到肚子撑不会罢休。有种混在其间的蛇梦子,外观与地梦子无异,有毒,我们也一眼就能辨认。虽每次看到殷红的蛇梦,就似有一条小青蛇在我心上冷冷地划过,但总经不住那一片小珊瑚的诱惑,小心翼翼地来回寻觅在桃树下。东园或锄或择菜的外婆,隔着瓜架豆荚架,时不时要抛过来一声:我娃眼要放尖些哎,莫要碰到青溜子(一种蛇)噢!

我能辨识的山雀,仅麻雀、杜鹃、云雀、画眉,不及后山鸟雀的万一。毫无章法,从后山衍生到园子四周的树梦子,便是众多鸟雀争啄的美食,我们无法与之抗衡。当最后

一颗树梦被鸟雀们啄尽,诗意的五月就来临了。门前,隔溪的麦田好像一夜间涌起了金黄的麦浪。随之,西园高高的杏树上,麦杏就一颗一颗由青涩到橙黄。一些叶片舒朗的枝头,因果子光洁的面颊日日映着灿亮的朝阳,久而久之,又一天天由浅黄悄然而成嫣红,静静地簇拥着翡翠般的绿叶,煞是好看。风行树上,她们左右摇闪,甜蜜如娇羞的少女,非“静女其娈,洵美且异”不能概其风情。

那会儿杏树正是坐果的旺盛期,如一个壮年的汉子,好像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把它满满的精气神都输送给了枝头的果子。熟透的杏软糯鲜甜,个大皮薄,用手轻轻一掰,便露出了完整的褐色的果核。吸一口,任我小小的嘴巴如何努力,也管不住它流淌的汁液。它实在是太高大了,一树青黄橙红的杏,也实在是好看,它们大大方方越过苔色苍苍的青砖老屋,朝正在水田耕作的、过往的路人们频频示好,与“一枝红杏出墙来”的细腻婉约,大相径庭。

那些杏是那么高不可攀,表兄妹中除了大表弟安平,谁也没有本事上树摘杏。每天一放学,只有他猴一样,抱住粗粝的树干,蹭蹭爬到第一节厚实的树杈处,然后躬身往最近的果子处攀援,他会选择一处结实的树杈坐下来,伸手便可摸着杏。他晃荡着两只腿,我们巴巴地仰望着,看他自己先吃个够后,再朝树下我们牵起的衣兜里丢着杏。有时一不小心,头上便会挨上重重一击。

梅子黄时家家雨。江南的初夏总是多雨。听得一夜风急雨骤,第二天我们便会早早起床拾杏。树下,屋顶,檐沟,院坝外隔壁人家的院子,都落满了乒乓球样的红杏。落到人家院子里的,当属别人,我们不会翻墙过去捡拾,杏树高大茂盛,免不了挡了别人院落、墙根上小菜畦的阳光,就当是回馈一些杏作为补偿。舅舅们还会爬到树杈上去,挑一些个大熟透的,外婆拿筐子装了再送过去。

与杏树遥遥相对的就是那棵最早开花的五月桃。五月桃的生长期似乎要慢一些,但几乎能赶上杏的脚步。比起杏树的高大,桃树就很是体贴我们小孩子。巨大的树冠如绿色的云朵,四散开来,几乎贴近大地。最

后一颗红杏还没有吃完,桃枝上原本白白的桃尖上便个个如被点了胭脂。那胭脂由深红到浅红,如红唇连着粉腮,往桃脸上均匀抹开了去。我们钻进树冠的怀抱,不用伸手,张大嘴巴便可咬住一个桃尖,吸啜一口酸甜怡人殷红如血的桃汁。但是桃毛会薅到嗓子,大多时候,我要拿去洗干净。东园菜地的小路旁,有一条四季流淌清冽的泉水,泉水畔,旺生着开满了黄花的萱草。我会把洗净的桃,挑出最大最红的一颗,送去给正在菜地里干活的外婆,再分些给年幼的弟妹们。

那些沐浴着自然的风霜雨露,并无需投入多少关注的果树,孕育果实的力量真是惊人,需砍些杂树来支撑它欲匍匐到大地的枝桠,才不至于折断。对门有新娶的嫁娘,她在门前的小溪里洗完衣服,端起红彤彤的陪嫁木盆,扭腰摆臀,小心翼翼穿过春天芳草萋萋漫水的田埂时,她的两条乌黑的垂至腰际的麻花辫,总让我联想到累累的桃枝。

外婆房间没有雕花的木格窗,只贴着一层破损的、透着风的塑料纸,正对着后园。有月亮的夜晚,后园时有窸窸窣窣的动静。透过潦草攀爬的爬山虎,能看见朦胧的月色里,有熟悉的身影隐藏在桃树的阴影里。那是眼馋桃,而白天不好意思来讨摘的邻居家半大的孩子,正祟祟地往撩起的衣兜里摘着桃。我急了,想喊,外婆一把捂住我的嘴巴,不要吓着人家,那么多,你们又吃不完,睡觉。并一口吹灭箱子上的油灯,把我小小的脑袋按进被窝。

其实,无论是杏、桃,还是再晚一些成熟的李、梨、枣,那时节也算是家庭的一笔经济来源,印象中大人们都不怎么舍得吃。等到满树的果子熟到有六七成了,留下三两根厚实的果枝给我们小孩子,其余的便会摘下用箩筐装了,挑到附近的集镇与村庄上去卖,以换些贴补家用的钱。

一树一树的桃梨李杏,曾让我们朴素的欲望得以极大的满足,隽永在时光的册页里,很是怀念。我知道我怀念的不仅仅是一棵树,而是那个站在树下,心无杂芜,眼眸清澈,欲念单纯的自己。怀念的也不仅仅是一座园子,是园子细细的叮咛,温柔敦厚,以及那些原生的草木蔬果——它们透着本质、天然、

至美的清气。时空阻隔了我与故园。这不散的清气,却如一根无形的长线连着我的灵魂,使我无论走出多远,都不会迷失。

 

 

 

绿色的月亮绿色的湾

王延林

 

其实,泾县离我所住的地方并不远,大约四十公里左右,但我去泾县的次数却屈指可数,记忆中也就那么三、五次吧。泾县通高铁早于我所在的城市,记得去北京,还有长沙就是从泾县高铁站坐车的。

对于月亮湾风景区,我也是从电影《月亮湾的笑声》中了解到的。真正去景区玩,还是五年前我们一家和内弟一家开了两辆车,带了几个小毛孩在那里玩了大半天。其实也没有怎么玩,我们大人的主要精力都在全神贯注地照看戏水的孩子,一点都不敢分神,这样的旅游只能说是蜻蜓点水、到此一游而已。

今年的“五一”小长假之前便和几个朋友约好到月亮湾好好游览一番。至于为什么想到月亮湾旅游,主要由两个原因,一是听泾县的朋友说,泾县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对月亮湾景区进行了精心地打造,“如今的月亮湾可不再是拍电影时代的那个月亮湾了!”还有一点便是众所周知的原因,因为讨厌的疫情束缚了我们的腿脚,不方便跑的太远。

“五一”这天,我们起了个大早,分乘两辆车直奔早已定位好了的目标——月亮湾。

好像是凌晨的时候下过了一阵毛毛雨,柏油路两边不高的山坡上都笼罩着一层薄烟,似云又似雾,郁郁葱葱的茶树叶绿得发亮,小草也是青翠欲滴,不远处的一抹林梢青如油画,车窗外的山光水色似乎要破窗扑面而来。

从皖南川藏线的入口左拐,不多久就到了月亮湾风景区。我们首站选的是一个叫“赵村里”的村庄,路上的宣传牌告诉我们,这个村庄是乡村振兴示范点。远远地就看见

这座村庄被绿色所包围着:一垄垄齐人高的火龙果树绿意盎然,仙人掌般的绿色枝条几乎伸展到了地面,这种热带水果居然在我们江南开花结果,这不但证实了我们这里温室种植技术的成熟,更说明了我们泾县人的聪明和勤劳;颗粒饱满的油菜还没有到收割的时节,它的枝干有些淡黄,但绿色仍然还是它的主色调。进了村子,一眼看到好多叫不出名字的树高大壮硕、冠盖如云,村民老高告诉我们说,他家门前的两株板栗树都有两百多年的树龄了。我们便在他家两百多年大树的浓荫下拍照留念。

看得出来,这个叫赵村里的村庄依照生态、精致、特色的休闲度假发展定位,正在完善乡村旅游基础设施建设:村内的污水管道正在铺设,部分老旧房屋正在翻修。好多房屋的外墙都画上了水彩画,画里大多是“怀旧”的主题,有到供销社买物品的,有用缝纫机做衣服的,等等。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有两幅画:一幅是在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巨幅头像下展开的一封信,信是一位插队的知青写给“振民大哥”的,大意是讲述泾县宣纸的故事;另外一幅是一栋低矮的老房子的外墙被画成了一台收录机,旁边的围墙画成了录音带的模样,录音带侧面“邓丽君歌曲精选”的字样清晰可见——那台硕大的便携式收录机和录音带好像就放置在一片芊芊的草地上,这让我瞬间想起了在八十年代末的初夏时节,我和村上小松子等几个半大小伙子拎着收录机站在田埂上对着正在插秧的一个叫山花的姑娘唱《山茶花》的场景,“每当那春天三月,乡野如图画。偷偷在说悄悄话,梦里总是梦见他。”那优美的歌声至今还在我的耳畔回荡——虽然山花在那年冻得让人发抖的冬天远嫁到深圳后我们再未见过,但回忆起那段朦胧的感情总是美好的。

穿过赵村里,左转走不多远便听见哗哗的水声,我知道,这便是月亮湾的核心景区了。此时,天也晴朗起来,抬头望见丝丝白云在淡蓝色的天空下悠闲地游走,白云下翠绿的山体尤其让人瞩目:秀峰峻岭、层次分明,连绵百里,夹杂着春竹的馨香,映入眼帘的是层峦叠嶂的山峰,还有满山遍野的翠

竹,层层叠叠,柔软似锦缎,苍翠欲滴的黛绿养眼舒心,那陡峭的山势犹如金字塔一般,稳定、沉重和不可动摇,又显出单纯、简洁和雄伟壮观。正应验了那句家喻户晓的话: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原来,泾县是长江南岸与皖南山区的相接地带,以丘陵低山为主,全县森林覆盖率达67%以上,月亮湾景区所在的蔡村镇被誉为“华夏毛竹第一镇”,有这样的风景也就不足为奇了。

那哗哗流淌着的汀溪河水便在这翠绿的山下和微风拂动的依依杨柳的枝条下欢快地流淌,仿佛就要漫到我的脚尖。河在山的脚下,山在河的唇边,那柔软的绿就被这汀溪河的水席卷成了好多道弯弯,那弯弯地流水拖拽着柔软的绿一路向前——这颇有点“烟波不动影沉沉,碧色全无翠色深”的意境。

这儿有一处叫“鱼鳞坝”的地方,就是把河道底部硬化,再砌上一排排约一尺多高、两尺多长的石墩,形似“鱼鳞”,哗啦啦的河水就从这些“鱼鳞”中穿过,游人踏着“鱼鳞”为保持平衡而舞动着双臂前行,自以为技术好的游客驾驶着汽车在半尺深的水中“破浪前进”,溅起的水柱与堤旁翠绿的垂柳打着飞吻。好一幅欢快而又灵动的戏水图!

这一段汀溪河宽约60米左右,河堤两边好多工人正忙碌着:栽树的、铺砖的、种植草皮的、架设管线的,穿梭不停。一个三十多岁、老板模样的人和我攀谈起来,他自豪地告诉我说,我们月亮湾是汀溪河的一部分,汀溪河穿过我们全镇,这里水源丰富,河的两岸山高林密,竹海如画。我们月亮湾风景区被上海文广集团列为影视基地,2006年被列为省级新农村建设示范村,2007年被省生态建设领导组、省环保厅表彰为"安徽省生态村",被中宣部、中央文明办、全国绿委会、国家林业局表彰为"全国绿色小康村"。目前,月亮湾村正在集中开展人居环境改善和基础设施建设工作,要在后疫情时期,做好疫情防控的前提下,带动“吃、住、行、游、购、娱”旅游六要素大发展,从而加快月亮湾旅游产业发展。

绿色小康村?大约是我孤陋寡闻,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名词,不由得重复了一句。

何止是绿色小康村!我们这里晚上的月亮都是绿色的呢!那老板模样的人显得有些激动:不相信,你晚上住在我们这看看!

怎么可能!月亮都会是绿色的?我反问他。

我们这里生态环境好,风景好呗!我不跟你抬杠了,我要去忙了。那老板模样的人说完便指挥工人忙去了。

因为第二天有其他的活动,晚上便没有住在那。在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再想那老板模样的人说的话。我相信,月亮湾夜晚的月亮一定是绿色的,因为早在两百多年前的沈归愚老先生在一路蝉声中过许州的时候,就发现好多行人自己觉得胡须眉毛全绿了,我有什么理由不相信月亮湾晚上的月亮是绿色的呢。

绿色的月亮,绿色的湾。

月亮湾真美。

 


鸣沙山

 

王传福

 

如果说莫高窟是沙漠中的舞城,那么鸣沙山就是沙漠的音乐城。

在一个晴朗的晌午,怀着向往已久的心终于投进了敦煌鸣沙山的怀抱。

山脚下,能听见呜呜的鸣响,很干净。就像这绵延的鸣沙山,没有包装,没有点缀,看不见泥泞和浑蚀,只有金沙连着银沙从头到脚一无阻拦的铺陈开去,裸露的身体没有一点覆盖,坦坦荡荡、从从容容地展示着它的健美和热烈的气息。人走其上,竟是那样地软弱无力。

忽然恍悟,原来干净的声音源自于干净的心灵。无力的脚步来自对自然的膜拜。

坐在摇曳不定的骆驼背上,沿着山脊上坡,偶尔驼脚踩下的流沙如轻波荡漾的涟漪,时而潺缓、时而湍急、时而涡旋,沙沙的声音时断时续、时高时低、忽而柔细若琴若笛,忽而声若江南五月的田野—无数蛙鸣。

我惊异,难到是沙漠的精灵拨动了沙山的琴弦,还是沙漠的柔情感动了精灵。在一个平坦的半山坡上,骆驼四脚跪下,歇下游

客,让你亲身去体验沙山的温柔。

小心地踏上沙面,沙山便席梦思般地托着,起起伏伏,沉沉浮浮,才踩几步,已经气喘,不得不走走停停。

仰望山顶,纯金一样烁亮,山顶像高大而威武的西北汉子,宽宽的肩上刻着重重深遂,那是托起众多游人烙下的印痕,时时变动地刀削般脊梁撑起了一片诡秘的天空。

脚步越来越重,进一步,退半步,似乎平行而无进,只好脱鞋栓在脖子上,手脚并用蜗行往上。为了神秘的顶端,爬,继续爬。

爬上山顶,极目远眺,天地豁然开朗,心胸顿时开阔,那一道道沙峰如大海中的金色波浪,气势磅礴、心涌彭湃。明丽的蓝天、白云、黄沙都悠然无边。四处的沙山金子一样灿黄,绸缎一样柔软,凤凰一样美丽。还有那山下的一眼清泉,像一个妙龄少女,温存地依偎在情人的怀抱。让人有一种神游物外的不真实感。

沙山激起人的天性,童心不由萌发,纵身跃入沙海,只觉两肋生风,架空驭虚,飘飘然如临仙境。

有人说,千人结伴滑山,推动的流沙如同一幅幅锦锻张挂沙坡,若金色群龙飞腾,鸣声随之而起,如丝竹管弦,若钟磬和鸣,进而金鸣齐鼓,轰鸣不绝入耳,声响如万马奔腾,重则像汽车、飞机轰鸣,有如惊雷贯耳,更像一曲激昂澎湃的交响乐。听说那赋予晴热的夏季。

千百年来,人们解释不了响沙的原因,却赋予它许多美丽的传说。相传,这里原本草木丰茂,有位汉代将军率军西征,一夜遭敌军偷袭,正当两厮杀难解难分之时,大风起,刮起满天黄沙,把两军人马都埋入沙中,从此就有了鸣沙山。至今仍留有击鼓、吹号的声音---。传说固然美丽。但不能解开响沙之谜。近年来学者提出了“地形说”、“共鸣箱原理”、“静电说”来揭示它的成因,也有人认为沙漠表面的沙子细且干燥是沙鸣的原因。然而,没有哪种解释能将鸣沙的谜团彻底解开。

千古谜团,吸引了多少人前来膜拜。

我是带着一颗好奇的心而来,经过沙山的过滤,带回一种纯净的心情。



敬亭山赏诗

 

徐开春

 

敬亭山,东邻苏浙,南亲黄山,西濒长江,北仰金陵。随着西晋东迁,北宋南移,宣城成为南方重要的政治经济城市、建康京畿之区、浙越锁钥之地,东向的齐鲁文化与西南的巴蜀文化裹挟着强势的中原文化,与本地的吴楚文化在这块风水宝地汇流,织就出“上江人文之盛首宣城”。 敬亭山更是历代文人骚客流连忘返之所。

“兹山亘百里,合沓与云齐”,“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谢眺的《游敬亭山》和李白的《独坐敬亭山》,开创了敬亭山有诗的先河。一首伟大的诗作超越时空,拨动无数文人骚客的心弦,使这种千年的守望成为人生境界、美学境界。敬亭山遂名齐华夏五岳,声同佛国四山。2300多年来,敬亭山以其灿烂的文化、悠久的历史、旖旎的风光,引得谢眺、李白、白居易、杜牧、朱元璋、苏氏兄弟、梅氏家族及陈毅、胡耀邦等历代名僧雅士、高官儒将、迁客骚人醉墨宣城,畅游揽胜,吟诗作画,留下传世之作500多篇。国学大师姚鼐由衷赞曰:“宣城自古诗人地”。现今,敬亭山诗词学会挟文化积淀,吟诵宣城新变化,使敬亭山诗之火炬延燃光大。

“江城如画里,山晚望晴空。两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敬亭山的诗因景而生。《秋登宣城谢眺北楼》,只见敬亭山峰迭相聚,水阳江玉带蜿蜒,敬亭湖波光麟麟,句溪塔影相映成趣,水天一色。“敬亭山下橹声柔,雨洒江天似梦游”,《由宣城泛湖东下》,感受《敬亭烟雨》美景,“春来笼态秋妆艳,好借丹青一笔收”。船到《硖石吞舟》,但见“硖中怪石如人立,云外轻舸似叶飞,帆带夕阳来鹤渚,岸传灯火是渔矶”。泊船上岸,《游广教寺》,惊觉“山前山后寺连珠,寺外青山列画图”,“双塔如老翁,苍颜比肩立”。寻觅李白仙踪,踏上敬亭山,路边散见的碑林,或独卧吟诗,或群毕诵唱,一步一诗,一景一诗,顿感诗风扑面而来。伴着竹海涛

声,翘首期盼的玉真公主迎面走来,为后人讲述一个守望两千多年的凄美的爱情故事。凝望一个为寂寞的文人留下的背影,身后洒满盛开的红杜鹃。

“对酒不觉暝”,“醉起敬亭月”。敬亭山的诗多半是宣酒“酿就”的。浪漫的诗人循着宣州红的清香飘然而来,李太白独坐楼中,玉真公主修行翠云庵,欢迎八方宾朋。好客的宣州老人,用满是糟醪的大手,开启了古色古香的酒坛。有了纪叟的老酒,海量的诗人未饮已醉了三分,多少惆怅,多少忧郁,都化作白云飘散,眼前只有山高水清,天凉好个秋!纪叟驾鹤西去,李白特作诗一首“纪叟黄泉里,还应酝老春”。时间荏苒,沧桑巨变,后人秉承纪叟独特的酿造工艺,世代相传,敬亭山下依然飘荡着醉人的酒香。

“持将绿雪比灵芽,手制还从座客夸。更著敬亭茶德颂,色澄秋水味兰花”。敬亭山的诗也是敬亭绿雪“煎泡”出来的。每当春日山花烂漫,映山红遍;每至夏秋,野百合散发阵阵奇香,千年茶树精绿雪现身李白,掬虎窥泉水,“轻揉碧玉作仙茶”。李白为情七次来敬亭,作诗多首,现代著名文学家郭沫若挥毫泼墨“敬亭绿雪”。至今,敬亭绿雪仍“形似雀舌露白毫,翠绿匀嫩香气高,滋味醇和沁肺腑,沸泉明瓷雪花飘”。劝君再饮新绿雪,茶淡情浓海内外。

一江烟雨,一江春色。满山红叶,满山诗情。“李谢诗魂今在否?湖光照破万年愁”。



夏夜

 

王勇

 

晚饭后,我一如既往的躲进空调房,漫无目的翻阅着床头的书刊

搬一张大竹床放在天井里,横七竖八一躺,浑身爽利,暑气全消……”无意中汪曾祺先生的散文《乘凉》中的一节文字映入眼帘,于是脑海中立刻闪现出儿时故乡的夏夜时光。七月在农村是大月,夏季对于农

民是大忙,那时正值双枪,人们抢种抢收。结束一天繁忙的农事,火热的太阳滚落下山后,家家户户先用扫把把地面扫干净,挑来井水泼在上面,待灰腥气散去了,直接把竹床搬到屋外,然后将整出的饭菜端到竹床上,一家人围着竹床开怀餐饮。

这场景印证了作家迟子建在《蚊蝇中的往事》一文中开头的描写如果是夏天,如果火烧云又把西边的天空映红了的话,我们喜欢将饭桌放置在院落里吃晚饭。记得那段时间,正热播《射雕英雄传》,饭前,我们会早早摆放好电视,然后调整好频道,一边吃饭一边观看电视。

夜幕降临,面对蒸笼般的暑热,人们开始消暑乘凉了好去处当数村东头,记忆中村东头的有一棵香樟树,树干粗大,要两人合抱过来,小时候我们曾在树底下玩将军捉土匪”“老鹰抓小鸡”“猪八戒上高老庄等游戏。夏夜那棵枝叶茂盛,遮天蔽日的大香樟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于是吃罢饭后村里人鱼贯而去,在那儿尽情享受一天闲暇的时光老奶奶们摇着蒲扇,带着小板凳姗姗前往;老头儿右手拿扇,左手托一小茶壶,边走边小口小口啜饮,不为解渴,要的是那份悠闲;男人一条裤衩,妇女一件汗衫,一条短裤会聚在一起,或交谈农事,或天南海北神聊;小孩穿行其间,嬉笑打闹,有的从着这个竹床跳到那个竹床最得味的要数闯过江湖,见多识广李大爷,村里人说他是天上事知道一半,地上的事全算,许多传闻经他一渲染,活灵活现,常把前来乘凉的人惊得目瞪口呆······夜色渐浓,孩子们玩累了,甜甜进入梦乡下半夜,月色清幽如水,天地之间,凉字姗姗而来,抚摸着每一个人的身体,大人们怕小孩受凉,将熟睡的孩子抱回屋里。

那时夏夜乘凉最受欢迎的要数竹床了。我还记得,我家的竹床枣红色,摸一摸,冰凉冰凉的感觉,人躺在上面,凉意从背部丝丝再传递到身体各个部位,惬意爽爽躺在竹床上遥望浩瀚深邃的夜空。流萤飞舞,明明灭灭,蛐蛐鸣叫,此起彼伏,树荫婆娑,一起构成了大自然优美和谐的画卷。

也不全是如此这般的诗情画意,有时候会遇到突然乌云堆集,电闪雷鸣的时刻。每逢此时,我们会同大人一道,抬着竹床,端着小凳,在大人们的指挥下一溜烟跑回家中,时雨急,难免要吃上挂面

井是村庄的眼睛,也是村庄的血脉,滋养祖祖辈辈的人,也见证我们悠悠过往。村子头上的那口水井,每天清晨,村里人陆续前往挑水回家夏夜乘凉时,大人们会吊来一桶清澈的井水,用抹布将竹床一遍,井水清凉,过的竹床,一丝丝凉意即可泛出,舒坦的躺在上面,冰霜透亮,浮躁之气顿除我们渴了就用手捧一掬井水解渴张家爷爷或李家奶奶有时候会主动将用竹篮吊在井里的西瓜吊上来,让大家一起品尝有一次李爷爷将吊在井里的西瓜钓上来放到竹床上就听清脆的响声——咔嚓,不等人动手,西瓜自个儿就张开了口,清凉的西瓜味顿时飘出开来。那时一村人围坐在一起,吃着西瓜,月亮就是灯,就是万家灯火,在深邃的天空里普照着这美好的人间。

前庭洒扫摆竹床,

树影斑驳茉莉香。

仰望夜空星与月,

静听野老话家常。

曾经的夏实在是一个无法复制的童年,烙时代的依稀痕迹头顶星空,摇动蒲扇,倾听蝉鸣,美好的岁月永远停留在脑海中。光阴荏苒,往事如昨。

 

 


我有一双云做的鞋(组诗)

 

李家树

 

◎六月的合欢

 

昨夜的风声与雨声

已封存于愈见丰厚的年轮

六月的合欢,手持一万把彩扇

站在沙滩

微笑和彩虹一样灿烂

 

夕阳是一只七星瓢虫

安享着一枚青草的拨动

 

问时光需要怎样的一种糜烂

生活被炙烤的滋滋含烟

 

六十年岁月呼啸而过

你我相视一笑

只见一川浅浅的星河

 

◎我有一双云做的鞋

 

小时候

总是习惯光着脚上学

感受最深的

抑或最容易忽略的

应该是脚

他们和路上的石头

互相打磨,又互相认证

生硬的慢慢变软

柔软的渐渐变硬

 

我有一双云做的鞋

青春和着热血

请梦想帮忙做的

好几次差点扔出去了

没忍住,又悄悄捡了回来

 

光着脚

趟过岁月的长河

阳光又一次轻盈的像个女孩

连衣裙下是百花的盛开

 

◎每一个节日都是一个鸟巢

 

对于姐夫来说,灶膛

是一只温情的家犬

亲人们团坐在八仙桌上的时候

厨房里劈柴噼啪炸响

火苗舐着锅底

屋子里弥漫着,家的味道

岁月沉淀出亘古的香气

童年唤醒了久远的的记忆

 

灶台是老姐弹奏一生的钢琴

锅碗瓢盆,开始为团聚齐鸣

 

炊烟是一群散漫的山羊

一会在河滩,一会在山梁

 

每一个节日都是一个鸟巢

挂在树梢,等着

外出觅食却找不着家的候鸟

 


我的故园(组诗)

 

李明亮

 

 ◎谁也不能阻挡春天的来临

 

无论是否要摘下云朵

或者拦截雨水

无论青蒿的嫩芽

是否还埋藏在松软的泥土

无论是否已洗净身体,来到清晨的河边

等待草鹬的叫声

雷声和闪电

都会认出你我的名字

 

光阴流淌,多少人执意把黑暗藏匿于夜晚

而上苍总是让群山

交出黎明

 

 ◎墙上长出的枝叶

 

在一个巷口,我一转身

看见离地两尺来高的墙面上

有一簇枝叶

绿色那么浓

宽宽圆圆的叶片

就像孩子伸过来的手

 

我盯着,看了又看

不敢想象

       那只有一根筷子粗的身子

如何用尽了所有的气力

修炼成一个众生膜拜的神

顶开层层的水泥和砖头

然后又卸下所有的铠甲和鳞片

沿着一道光的缝隙

站出来

 

◎初夏

 

窗外的不远处有一条河

傍晚或夜里

我总听到三三两两的蛙鸣

 

是的,现在是初夏

盛大的演出才刚刚报幕

不论是青蛙还是蟾蜍

蛐蛐亦或蝈蝈

在一个个黄昏到来之前

他们都已早早

怀抱最拿手的乐器

 多么忘情的奏乐啊

直到夜色阑珊

轻缓的河水放低了酣声

清凉的露珠滑落草叶

打湿了他们的额头

 

◎草丛里的扁担

 

葛粉、干蕨菜、笋干、豆腐乳、渣辣椒、酸豇豆

还有屋后菜园的各种蔬菜

每次回到故乡,特别是端午时节

离开时,父母总会把这些塞进两个大蛇皮袋

袋口系上绳子,再找来那根一头弯的毛竹小扁担

挺着腰板,先为我试一试两头的轻重

 

七里山路,我挑着担子

累了就歇一会,偶尔回转身

望一眼山冲尽头渐渐模糊的屋顶

快到公路边时,我就按父亲说的

把扁担藏在草丛的深处

 

它温顺地躺在那里,沾满露水

密密的叶子簇拥着——

有的长着细细的茸毛

有的就是一把把锋利的小锯子

不失时机地在我的手臂上留下记号

 

等我重返他乡

扁担也被父亲领回了家

它立在门后的墙角

把灰尘蒙在脸上,和一只蜘蛛成为知己

下一个端午,多么漫长

 

 

    李丽红的诗(首)

 

很久没摸过月亮了

 

很久没摸过月亮了

嫦娥在 玉兔也在

今夜

银白色月光

生出一对翅膀 扑闪着

从我窗帘的缝隙挤进来

它亲抚我的脸颊

柔情似水

  

影子

 

母亲的灶 在侧门外巷子里

临灶的墙上有一小窗

阳光来 风雨也来

炒菜时 锅里的油烟 像龙 像马

像小鸟 一拔一拨的往窗外跑

它们腾飞的影子

全都落在

母亲的菜里

 

 

我们挽着月光的母亲

 

那河水银白豁亮的 短裤短衫两个

三个的我们在圩堤上奔跑

我们看见我们的母亲

挽着装满碗筷的竹篮

正一步一步 从濒水的台阶往上走

缕缕月光从竹篮的空隙倾泻下来

我们挽着月光的母亲

◎雪的村庄

村庄从甜美的梦里醒来
雪 已完成了最后的写意
 
树木伸出枝桠
众口如一 说着白色的魔法
 
晨起的麻雀们 躲在我家的屋檐下
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谁也没有勇气
一头飞入那辽远的白色深处
 
小妹妹乐呵呵地冲出家门
叮叮当当的笑声敲响村庄的宁静
 
◎春雨
 
春雨的歌声很细很甜很金贵。只唱给大地
大地上的万物敞开着隐秘的耳朵
 
燕子不怕这歌声淋湿她的翅膀
一路呢喃燕语把她的喜悦说漏了嘴
 
◎水牛

水牛从眼前走过
一条真的老水牛
慢悠悠的
从眼前走过
屁股后面的那根细长细长的尾巴
甩来甩去
 
我很想骑到它的背上去
很多年了
我都已经忘记了骑在牛背上的那份悠闲的感觉
夕阳西下妈妈在等我把牛骑回家
而我还在努力往牛背上爬

夕阳西下妈妈在等我把牛骑回家

而我还在努力往牛背上爬



 

 

玉堂春•夏游杨家坪

 

冯桂芳

 

 竺山凭眺。林海峦峰云绕。岭舞青蛇,绿点红睛。燕舞莺歌,意境神仙醉,墨客文人赋别情。

古宅宿营望谷,蓝天云朵轻。鼓瑟和鸣,欲奏乡村曲,溪口腾飞画外情。

 注:竺山,指宣州区溪口镇的天竺山。

 

 


江城子•新安江雨后初晴    次韵苏子瞻凤凰山雨晴词   (外一首)


蒋莹珂

 

新安江上雨初晴,芷蘅清,滟波明。弱袂萦春,风过亦盈盈。碧水轮涟知缱绻,兼鱼戏,画娉婷。

几回花下纵秦筝,此厢情,与君听!晚照一襟,兀坐顾芳灵。鸥鹭忘机相得处,停櫂影,簇云青。



鹧鸪天•登高不遇


望里秋容澹翠微,应怜屐齿出重帏。登台欲待临风去,搴菊还须载酒归。

南岩麓,北山陲,哪方高士肯相陪?遥岑远目情何限,落照长林一雁飞。

                            

 

 

 

暑月听蝉

 

王茂诚

云消甘露竭,风住碧天澄,

暑热垂杨挂,蝉鸣旭日升。

高歌惊汉阙,欢跃学苍鹰,

居户意无绪,闲吟以养礽。